——风波亭血土淬剑,临安城鬼匠铸魂
绍兴十二年(1142年)腊月廿九,临安府尹后巷的铁匠铺彻夜燃着幽蓝炉火。老匠人郑浑将一捧暗红砂砾投入熔炉,锻锤敲击声惊起满城寒鸦。次日清晨,御前司都统制田师中暴毙府中,咽喉插着半截断剑——剑身无锋,却沾着风波亭的青砖碎末。
岳珂攥着《金佗粹编》手稿钻进涌金门鬼市时,嗅到空气里浮动的铁锈腥气。三日前祖父岳飞葬仪上,孝宗特赐的鎏金忠烈佩刀竟生出红斑,刮下细看竟是掺着人血的砂粒。
“此砂名‘岳王泪’。”
独眼货郎掀开蒙尘陶罐,内里血砂如活物般蠕动:“风波亭青砖浸透岳帅颈血,秦相命人磨粉掺入临安城墙。去岁冬雷劈塌凤山门,流出的就是这东西。”
岳珂以贴身玉珏换得半罐血砂,转身时瞥见货郎腰间露出一角金鱼袋——那是三品以上官员才配的恩赐。
大理寺獬豸碑深夜渗出血珠。
岳珂借修史之名潜入案牍库,指尖抚过“岳飞狱案”卷宗封条时,血砂在袖中骤然发烫。卷宗内页夹着张泛黄当票,墨迹是工整甲骨文:
典当物:风波亭三寸忠魂气
换 取:绍兴十二年腊月暖冬
“那年临安无雪,金使携《绍兴和议》安然渡江。”身后突然传来苍老声音。典狱官陈伯年举灯立在阴影里,官袍下摆沾满新鲜血砂:“令祖就义前夜,秦相府匠人取走十斤血土。”
郑浑的铁砧上躺着半截断剑。
“田师中持此剑监斩岳帅,如今反被剑弑。”老铁匠将血砂撒入炉火,焰心窜出人形哀嚎:“血砂淬剑,可承将星遗恨——但需活人魂魄为鞘!”
岳珂猛然想起:田师中死前三日,其府中十二名亲兵接连投井。鬼市货郎的金鱼袋纹样,正与田师中家徽一致。
炉火映亮墙壁刑具,岳珂瞳孔骤缩——挂着的剥皮刀刻着“殿前司”铭文。郑浑咧嘴露出黑齿:“秦相许我儿活命,代价是替他造三百六十一柄血咒兵。”
孝宗赐宴群臣那夜,岳珂怀揣血砂混进大内。
教坊奏响《满江红》新谱时,百官腰间佩玉齐鸣。血砂在岳珂掌心灼出焦痕,他看见丝竹声中浮起无数透明人影:被剥皮的铁匠学徒、投井的亲兵、风波亭冻僵的狱卒...尽数汇向御座后的屏风。
屏风上《万里山河图》的汴梁位置,墨迹正化作汩汩血流。
“官家可知?您饮的琼浆是用忠魂暖热的。”宰相史浩突然割破手腕,血滴入盏竟凝成血砂:“秦相当年典当岳帅忠魂,换来临安二十年虚假繁华!”
子时更鼓响,临安城墙轰然崩塌。
不是砖石,是亿万血砂倾泻如瀑。砂浪中浮出田师中溃烂的脸,十二亲兵骸骨为架,郑浑持血剑为心,化作三丈高的砂魔扑向皇宫。
“还我元帅魂——”
砂魔嘶吼震碎殿宇琉璃瓦。岳珂怀中《金佗粹编》手稿突然飞散,书页裹住血砂现出岳飞虚影:“痴儿!忠魂岂是典当死物?”
虚影引岳珂咬破指尖,以血在当票背面书下新契:
破 契:焚尽临安血砂
代 价:岳氏三代将星宿命
血砂在晨光中褪为白沙时,岳珂鬓角骤生华发。残页《金佗粹编》封底,悄然浮现幽冥当铺的龙纹印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