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齐言……”
这是他第三次听到他的名字，可从光儿口中听到，却让他有一种宿命感，这让他心生不悦。
齐时寅最近总在朝堂上与他对着干，他提出的新政，他必然反对，他推的改革必然推三阻四，就不知他的儿子又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小歌。”
在门外的小歌进入书房，躬身道：“公子。”
“去查一下齐言。”
“是。”
*
齐府，祖孙三代齐聚齐若清书房。
齐时寅皱眉，不甘心道：“父亲，言儿为何不是会元。”
齐若清端坐在书案前，一脸肃然，不疾不徐道：“不是便不是，伯仲之间见伊吕。”
齐时寅闻言，却是不满，“明明是父亲一句话的事。”
“父亲，是言儿不及他人。”齐言出言道，他不想因他让父亲与祖父再起争论。
齐若清默然，会元之争出在了言儿与方听元之间，他为了避嫌并未参与最后的定夺，最终是皇帝拍板，只这些事不足以道也。
“言儿，你这万事不争的性子，以后如何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齐时寅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太过纯良不是好事。
“我不觉得言儿有什么问题，倒是你，朝堂上处处与沈大人作对，简直是愚蠢至极。”
声线低沉如古钟，听在齐时寅耳边却让他心如重锤。
齐言则是好奇地看着他们，心里暗忖，祖父说的沈大人是他想的那个沈大人吗？
“父亲是知道我的心思的，怎可能放他坐大。”齐时寅直白道，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觉得愚蠢，这个时候不打压后面将会更难。
齐若情见他执迷不悟，也不想再浪费唇舌，“出去吧，你好自为之。”
齐时寅也知道他父亲与他意见相左，也不多言，只躬身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齐言见父亲离开，才好奇问道：“祖父，您刚才说的沈大人便是沈霁钰吗？”
齐若清微微颔首，“是。”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齐若清见自家孙子好奇，慈爱道：“明日带你去见他如何？你自己亲自看。”
“真的？”齐言眼底瞬间泛起清亮，露出欣喜之态。
齐若清瞧自家孙子喜悦模样，好奇道：“言儿可是见过他？”
“有过两面之缘，祖父，明日何时去拜访沈大人？”
“午时吧，刚好是午休时间。”
“是，祖父。孙儿不打扰祖父了，请允许孙儿告退。”齐言恭敬道，得了这个令他兴奋的消息，已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便不知适合再呆在祖父的书房了。
齐若清颔首，齐言告退。
第二日，午时三刻，齐言随齐若清来到吏部衙门，他极力克制自己激动心情，手指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袖，今日精心挑选的衣裳，牙色绢滚边就这样被他抓出了些褶皱。
齐若清与齐言找到李辰临，他正在签押房内批阅公文。对于这对祖孙到来只讶异了一瞬，便恢复了正常，他起身朝齐若清施了一礼，“怎劳烦首辅大人亲至，该我去正堂等候才是。”
齐若清在他施礼时，移开了半步，竟朝他回了礼，“堂部客气了。今日冒昧，带着孙儿来拜访，叨扰了。”
李辰临这才将目光移到齐言身上，雪胎梅骨的面庞，骨相清峻，却不具攻击性，有些温润朝气。
他想起有天陆瑾说的话，我师妹对男子的喜好我还是研究了下的，她喜欢那种貌美却有些柔弱，就是那种看着就很好欺负类型的。
当时他嗤之以鼻，因为他明显不是。
现下想来，有时他露出委屈之态时，她便什么都会答应他，是源于她喜欢齐言这种类型的吗？想到这，他眼眸划过一丝暗色。
此刻的齐言迎上他清冷如墨的目光，心中一凛，连忙行礼，“贡生齐言见过沈大人。”
李辰临轻“嗯”一声，随后做出邀请状，“阁老请坐。”
待齐若清坐下后，便有胥吏麻利的上茶。
齐若清执起茶盏，轻抿一口，说道：“今日来是受皇帝所托，对于殿试策问，以沈大人意见为主。”
李辰临似笑非笑，轻扫了一眼站在齐若清身后之人，“阁老这是公然徇私？”
“对。”齐若清答的自然。
齐言此时却面颊绯红，殿试题目，这本不是他该听见的，祖父为何就这样堂而皇之的问了出来……此刻他想逃离这间屋子。
想来沈大人不会说的吧。
“天下大势。阁老以为如何？”李辰临直接抛出题目
“……”齐言内心疯狂喧嚣，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这样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
齐若清拍案叫绝，“好，好一个天下大势。”
“这五问嘛，第一问：华夷秩序与边疆治理；第二问：天变与人事；第三问……”
“祖父，沈大人，学生先出去一会儿。”齐若清打断了李辰临的话，躬身请罪后便出了签押房。
李辰临对于齐言打断他的话反应平静，只看着齐若清淡然道：“阁老爱孙心切，却不知这样反而会害了他。”
“在害他这件事上也有堂部的功劳，我想堂部应不会坐视不理吧？”
“阁老凭什么会认为我不会坐视不理？”
“堂部公然说出题目便是理由。”
“老狐狸。”
“承蒙夸赞。”
*
齐言跟着齐若清在回去的路上，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祖父，您为何要这样做？”
齐若清未正面回答，只说道：“言儿无需有负担，认真准备殿试即可。”
“可……”齐言不知该如何说，那几个题目已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了，想忘记都忘记不了。
齐若清对于他的苦恼装做未看见，而是问起他，“你今日见的沈大人，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齐言思索片刻，摇摇头，“孙儿看不懂。”随后他又说道：“他泄题了，这是万万不该的事情。”
齐若清闻言，却是哈哈大笑起来，“没有什么该不该，政治就是如此。如若真的泄出去了，孙儿，有问题的便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