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情之所钟?情之所终。(1 / 1)

崔恕和林枝枝再次不欢而散。

哦,不对。

不是散,没有散。

因为这次崔恕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选择留在书房,监督林枝枝临摹懿旨。

我心想,哼,谁叫你刚才那么凶,现在两人不仅没和好,反而矛盾加深,后悔了吧。

我觉得崔恕特别狼狈。

他强赖在书房里的样子,真的很像追着喜欢的人四处跑而不敢说的小郎君。

我们少时他便如此了,心口不一,却处处对我留心。

那么,对林枝枝呢?

我不好说。

反正,就目前来说,他对人家只有恶言恶语。

但好在,我看过的话本比较多,像崔恕这样的男主,也不是没见过。

这种男主角前期往往嘴毒的厉害,动不动就对女主角甩脸色,不把人当人看。

可一旦到了后期,男主发现了自己对女主的心意,便会立刻化身忠犬,宠妻无度。

甚至智力下降,没了女主便寸步难行,活不下去。

我细细的想了下,如果崔恕狗一样的黏在林枝枝身边的话——

那肯定很好笑,也很难过。

好笑的是,我没见过崔恕的那番模样,自然觉得新奇有趣。

至于难过的,则是因为我没见过崔恕的那番模样。

从前,崔恕待我细致温柔的确不假。

可他却肯定不会没了我便活不下去。

不信你看。

他这不还活的好好的嘛。

我叹了口气。

时间已过中午,林枝枝默默练字,崔恕就在边上看着。

只不过,崔恕大概是乏了,看了林枝枝一会儿便觉得无趣,就取来书本笔墨,在旁边自顾自的抄写起诗词解闷。

书本摊开,纸张随风轻动,最终停在有描红的一页。

崔恕瞳孔骤缩,笔也一顿。

这难道又是巧合吗?

——我看着书页上自己稚嫩的笔迹,摇头轻笑。

想来应是崔恕把心分在了林枝枝的身上,找书的时候便没注意,错拿了我识字时用的课本。

嗯。

这本书,并非什么诗词歌赋。

而是我在宫中,随太傅读书时,留下的旧书。

因为从小长在皇祖母膝下,我的功课自然是和宫中的王子公主们一起念的。

那年我在上书房学习,崔恕也在其列。

我算不上好孩子,上课打盹,被太傅揪起来念书。

念到“情之所钟”,“钟”字不认识,崔恕便为我打掩护。

“情之所……”

“——钟!”

我越着急越越听不清他的小话,崔恕就忽然说:“钟、钟声响了!”

我不明所以,以为外面真的有钟声响起,便说:“太傅,钟声响了,下课。”

太傅道:“魏家小姐,这是上课的钟声。但下课后,请你和三皇子来领罚。”

那日,我和崔恕最终各罚三板戒尺,一起疼的龇牙咧嘴。

当时崔恕让我把“钟”字用红笔圈起来,在旁写了“下课”两字。

“栀栀可记住了吗?这是下课钟的钟。”

我记住了。

情之所钟。

那么,崔恕。

你呢?

你可还记得,情之所钟。

午间阳光浮光掠影,洒入书房。

一旁的林枝枝忽然握住崔恕执笔的手,仿着皇祖母的字迹,将那只抄了一半的句子补全。

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这是《晋书》里的一句话。

讲的是晋王死了家人,十分悲伤,有人安慰他,劝他放下。

晋王却说,世上谁都能忘了她,却独独自己不会忘,痴情绝对。

真的好巧啊。

我心想。

如果说,我是晋王那个死去的家人,那林枝枝便是那个劝晋王放下的良人。

至于崔恕——

你以为,我会说他是晋王?

不,我不会。

他就是他,他是宁王崔恕,他会放下我,再娶良人。

所以,我的角色,只会是他曾经的家人,只会是一个不足挂齿的配角而已。

林枝枝学习能力极强。

这才短短一中午的时间,她模仿皇祖母写字的神韵,就已经有模有样了。

两人皮肤接触的瞬间,我敏锐的听出崔恕的呼吸乱了。

写字时,林枝枝微微俯身,崔恕的鼻息便拂乱她鬓间的碎发。

倘若我站在屏风后,必定能看到他们的影子,宛如一对交颈的鸳鸯。

真不愧是男女主角,不管再怎么吵都能和好。

我苦笑连连,就听到林枝枝说:“王爷,我刚才练字时有所感悟,觉得不管是太后娘娘的这手字体,还是平时自己写字,下笔时都最忌讳迟疑。”

她偏头说话时,唇瓣险些擦过崔恕的耳垂。

“王爷刚才这一顿,可是想起什么人了?”

林枝枝大大方方的望向崔恕。

可她眼中有情愫,我不是看不懂。

突然,崔恕触电般的躲开她。

“皇祖母的字你可写明白了?”

林枝枝坦然的将抄满懿旨内容的宣纸递上,“已经掌握了,王爷请看。”

崔恕半信半疑的接过宣纸。

却在低头看清眼前的字迹时,震惊不已。

我有些好奇,也凑上去。

谁知。

——这不可能。

若不是亲眼所见,倘若有人拿着这张纸说,这是皇祖母亲笔,我也是信的。

看来林枝枝过目不忘和模仿的能力,真的堪称一绝。

这便是她身为女主角的、一个“小小”的过人之处。

我知道,今后,林枝枝艳压旁人的时刻还会有很多。

可现在,她只需要先让崔恕一人为她惊艳,就够了。

我看到崔恕缓缓的放下宣纸,随后目光移动,对上林枝枝的眼睛。

林枝枝笑了笑,脸上早没了刚才的委屈和尴尬。

“王爷觉得,我学得像吗?”

“……看不出,你倒真有如此本事。”

林枝枝风轻云淡的说:“都是被逼出来的——我家很穷,我爹和弟弟喝酒赌博,母亲只知道哭,所以全家只能由我外出赚钱。可因为出身卑贱,哪怕我绣的图样再好,也没人愿意收,我只好仿照宫廷绣坊流传出来的纹样绣花,以此换些银钱。”

她语气淡淡,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些苦难。

崔恕就这样听着,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是,下一秒,我再望向崔恕。

却发现他脸色一僵,仿佛一条蛇被人掐住了七寸。

原来是林枝枝突然玩笑似的说了句:

“王爷,我虽然口口声声说,不愿模仿任何人,可我唯一做的好的事情,好像却只有模仿别人。说不定哪日王爷思念王妃,我也可以完美仿照出王妃娘娘的绣活和墨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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