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王爷为林枝枝请太医(1 / 1)

暴雨如瀑。

林枝枝跪在雨中,纤细的膝盖早已磨出血洞。

她颤抖着从绿锈斑驳的铜钱堆里扒出一枚,衙役的鞭子便立刻撕开雨幕。

“啪!”

血珠顺着铜钱边缘滚落,在积水里晕成淡红的雾。

“三十一……”

林枝枝边数边说。

我飘到崔恕伞下,看见他握着伞柄的指节发白。

难道他是……心疼了?

我想,其实崔恕心里也清楚,杀人的并不是林枝枝,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出气筒而已。

他本不该这样对她。

可命运注定将他们以这样的方式绑在一起。

现在的他对林枝枝虐得越深,以后对她就会爱得越深。

也许,再过一会,崔恕便会把伞举到她的头顶。

而这把伞,正是我生前最爱。

这是我与他成亲时,我的闺中密友平南郡主送来的贺礼。

绘满百子嬉春图的伞面,取吉祥如意之意。

多么美满的祝福。

只可惜我无福消受。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我早该明白这个道理。

“三十二——”

林枝枝突然惨叫,指尖被箱子里的碎瓷片割开深可见骨的口子。

可衙役的鞭子如影随形,在她试图蜷缩时抽在肩胛,逼得她不得不挺直脊梁。

铜钱在积水中浮沉,她只好摸索着去抓。

随后,她举起一枚被腐蚀得只剩半边的铜钱,两眼失神。

“怎么会这样……”

“这些钱,根本花不出去……”

她声音嘶哑如泣血。

崔恕的冷笑穿透雨幕。

“现在才明白?”

他缓步上前,转动伞柄。

我以为他真的要给林枝枝打伞。

可下一秒,他却倾斜伞柄,故意让雨水顺着伞面浇在林枝枝头上。

“你弟弟的命,就像这些铜钱。”

“肮脏,下贱,无用。”

“他不配活着。”

“你也一样。”

话音刚落,崔恕一脚碾碎地上的锈钱。

林枝枝猛的扑向他,只管疯了一样用身体护住那一小堆铜钱。

“我只要五两……只要五两就能买药了!”

我见她整个人都栽进泥水里,任凭鞭子抽在背上,好不狼狈。

最终,她突然仰头大笑,雨水灌进喉咙化作一声嘶吼:

“王爷既然要我赎罪,又为何非要断我生路!”

崔恕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他陡的踢翻木箱,里面的铜板瓷片哗啦啦洒了一地。

“你也配有生路!?”

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喉间逐渐泛起一丝腥甜。

“栀栀那日可曾有过生路!”

惊雷劈开夜幕的瞬间,我看见林枝枝依然匍匐在地。

她手指皮开肉绽,却在砖缝里抠摸着一枚还算完好的铜钱。

“三十三……”

衙役的鞭子再次落下。

可这次,预料中的痛响却迟迟没有出现。

悬在半空的鞭子突然被十三握住。

这个向来如影子般冷酷忠诚的暗卫,居然在此红了眼眶。

“王爷,再打下去……”

“再打下去怎么了!”

“再打下去,林姑娘怕是……怕是受不住的。”

十三不忍的说道。

这就是女主角的力量。

所有人都会为她动容。

崔恕爱上她,只是早晚的事情。

林枝枝的血水顺着青砖的纹路流成小溪,连接我与崔恕,将我们三人绕成解不开的死结。

然后,她仰起脸,虚弱的冲崔恕笑了笑。

“王爷。”

“如果王妃还在,她一定也不想看到您这样。”

崔恕身形一晃,低头看到水洼里自己的脸。

愤怒、扭曲、狰狞。

我伏在他肩头,同他一起端详着这张脸。

就好像曾几何时,他搂着我的肩膀,在镜前伴我描眉画眼那般。

我嫌他给我画的眉毛太粗,又不是掉光眉毛的老太太,这等手艺,还是留到我人老珠黄后再用吧。

可他却笑着捏捏我的脸,说:“我的栀栀老了也好看。”

所以,我想——

我也许,是想看到崔恕如今这样的。

我想看他为我失控,为我心疼。

我是被崔恕亲手宠坏的宁王妃,我才没那么大度。

因为,崔恕的破碎与疯狂,是现在的我唯一能感知爱的方式了。

暴雨在此时初歇。

林枝枝栽进血水里的那刻,唇角竟浮着笑。

她染血的指尖堪堪擦过崔恕靴面,倒下去的样子像当初躺在地上的、我的尸体。

崔恕下意识伸手去捞,却只抓到满手空虚。

“栀栀——”

然而,话音未落,十三已抱起昏死的林枝枝。

“王爷。”

他轻声道。

“放过林姑娘吧。”

“也放过您自己。”

百子嬉春伞“啪”的摔在地上,伞面上的胖娃娃脸被雨水泡胀,像一具具婴尸。

崔恕满脸死寂,忽然咳出一大口鲜血。

我无比心痛,却又分不清,他泣血究竟为谁。

惊雷的余韵还在府衙里震颤。

崔恕一把挥开了想上前搀扶的赵府尹,双眼狠狠一闭。

“本王身体不适,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吧。”

十三抱着一动不动的林枝枝走出府衙,血水顺着她垂落的手腕延绵成线,最终被王府门前的青铜狮子吞没。

今夜,王府上下注定不会太平。

惠姑姑开了门,瞧见浑身血污的林枝枝,立刻嫌弃的皱起鼻子。

“十三,还不快松手!”她声音尖锐的堵住十三,手中照亮的灯笼重重摇晃,“赶紧把这脏东西扔出去,莫让这贱婢的血脏了王妃的轮回路!”

然而,就在这时,崔恕却跨过门槛,一手死死扣住门框:“传太医——”

他压下喉间翻涌的腥气,目光扫过林枝枝惨白的脸:“本王要她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