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玫瑰园起了阵微风,额前发丝扫过低垂的眉眼。
科雷双臂紧贴着大腿,身体呈现出一种紧绷的笔直姿势。他低着头,脸部肌肉紧绷,声音僵硬地重复了不知道第几遍:“喻太太,真的很对不起,是我鲁莽了。”
宁言没说话,坐在椅子上,看着喻承白蹲在地上给他穿鞋:“下次一定要穿好鞋再出来,路上石头尖锐硌脚,容易受伤。”
“唉,没事儿,不疼,我们从小在地下城那地方长大,皮糙肉厚的很。”宁言一只手撑着脸,垂着薄薄的眼皮,漫不经心地叹气:“就算挨一脚踹又能有多大事儿呢?谁让我们命贱呢?”
“……”
科雷站的更加笔直僵硬了,低着头,脸色青白交加:“实在是对不起喻太太,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您弟弟!请您恕罪!”
宁言一脸无辜地抬头看他。
科雷正死死低着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紧紧绷成一条直线的嘴角,带着几分跟他性格极其不符的逆来顺受。
这跟宁言印象里的科雷完全不同。
以前的科雷就是个阴险狡诈还脾气暴躁的小人,在他眼里挨他揍的人就是活该,没有道理可讲,无能就是原罪。
今天他明显就认出来兰泽了,居然还能好好道歉?
也是奇怪了。
“你认识我弟弟?”宁言试探。
“认识。”科雷的态度好的不得了,一直低着头像是不敢看他,“他跟我共事过一段时间,但是不太熟。”
对,打断他四根肋骨的不熟。
呵。
宁言忍不住冷笑了下。
“喻太太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愿意向您弟弟道歉,我愿意让他加倍打回来!”
宁言目光复杂地落在他身上。
几年没见科雷是怎么了,受打击了还是被谁教育了?怎么突然之间怂成了这样?
换做之前,他现在肯定是大声叫嚣着,让有本事弄死他,没本事憋回去。
“你回去吧。”喻承白忽然开口,声音平缓,没什么明显的情绪。
不喜不怒,像轻轻拂过袖口的一阵凉风。
他已经替宁言穿好了鞋,站起身,终于面向眼前站了许久的男人,却没有要去看他的意思,而是越过了他,走向小跑过来的女佣。
喻承白伸手接过女佣怀里抱着的斗篷,俯身给宁言仔细盖上,话却是说给科雷的:“以后不用来了。”
他的语气算不上冷漠或是严肃,只能说寻常,甚至因为面向宁言而表情格外柔和。
科雷的表情却在一瞬间难看起来,瞳孔震颤,抬头难以置信道:“喻先生……”
“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欢打打杀杀,伊洛克庄园并不适合你。”喻承白转头,终于看向了他,目光平和宁静,“你回735吧。”
科雷一副心死了的模样。
宁言愣了愣,问道:“735?”
喻承白以为他是好奇,回头跟他解释:“公司的一个小组织,你可能不太懂。”
“干什么的?”宁言明知故问。
喻承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皱着眉思索了片刻,才沉吟道:“一个……做买卖的部门吧。”
人命买卖也是买卖,这解释没毛病。
宁言嘴角没忍住往上扬,他感觉喻承白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这是怕吓坏他柔柔弱弱的小妻子呢。
可惜了,宁言并不是他记忆里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妻子。
他是735这个人命买卖部门里的业绩第一。
“喻先生!”科雷忽然开口,抱着种豁出去一切的希冀眼神看着喻承白,“我不想回735,我不想回去,我想留在伊洛克庄园……”
不想回去?
宁言忍不住想哇塞,自己死了,moros也不在了,整个735元老级别的人物就剩那几个了。
科雷正是上位夺权的好时候,他说他不想回735?
疯了?
以前拼命混上管理层的人,现在面对唾手可得的位置,他居然不要?
科雷最终还是被赶了出去。
用赶或许不太恰当,喻承白那脾气,即便是跟他再不对付的人他也是给人好好请出去。
所以,科雷是被伊洛克庄园的男佣抬着请出去的。
离开的时候,科雷还在大声喊:“喻先生!先生!请让我留在庄园里吧,我可以不做管家!我就想留在您的身边,我可以保护您,先生!”
科雷那世所罕见的力气,一拳头就能挥倒一大片,却硬是没有对那几个弱不禁风清瘦男佣动粗分毫。
直到彻底没声了,宁言才转头看向喻承白,挺意外也挺八卦的问:“他喜欢你?”
“……”喻承白似乎有些无奈,弯腰替他整理耳边发丝,笑叹道:“薇薇,我并不喜欢男人,他也是。”
宁言知道他不喜欢男人,之前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
不过科雷还真不一定,这么多年没对谁有过几个好脸色,却为了留在喻承白的庄园都不要他唾手可得的735了。
说不定真喜欢男人。
反正宁言不信他那样有野心的人,会突然想要给一个做生意的小老板当管家,除非科雷也失忆了。
“有时候,真是拿你没有办法。”喻承白突然好笑着叹了口气,伸手拉拉他身上的斗篷,低声道:“他打伤阿泽,你让人过来叫我就是了,那么着急地跑过来,鞋都跑掉了,受伤了怎么办?”
不把鞋子跑掉怎么显得自己被吓坏了?
宁言伸手抱住他脖子,还在装可怜:“你都没有看到,他突然冲过来打我们家阿泽,把阿泽狠狠踹在地上,吓死了,我当然来找你啊。”
宁言是个把GAY吧开的风生水起的直男,调情撒娇这事儿他跟谁都做得来,从没有丝毫负担。
对喻承白也是一样,只要不上床,这样偶尔陪他演一演伉俪情深也很有意思。
谁让喻承白好欺负呢?
而且,这个男人长得很好看。
他就喜欢逗这样的正经人,然后看他脸红。
“很害怕吗?吓坏了?”喻承白真的担心了起来,低头仔细看他神色,随后可能是想到妻子从前温软胆怯的性子,立即道:“我喊医生过来。”
“……”宁言就是跟他撒个娇,想听他哄几句不符合人设的甜言蜜语。
不过这根木头并不上道。
医生很快就赶到了庄园,还是原来那个医生,见识过宁言之前刚醒来那段时间的发疯,他今天恨不得离宁言几米远。
宁言受不了他这受屈受辱的模样,叹气:“其实你要是不想来,也可以不来的,S市很多医生吧?”
医生用一种‘你说的轻松’的眼神回视他,随后走流程般问了几句话,得到答复后沉吟半晌,忽然问起了别的:“喻太太最近睡眠怎么样?”
宁言由衷感叹:“很好,非常好!”
他没开玩笑,喻承白身上那幽幽体香,应该就是体香,就特么跟有魔力似的。
好几天了,他都睡的非常香,直接一夜无梦睡到大天亮。
“太太我最近在学中医,来,请您把手伸过来一下,我给您把个脉。”
宁言对中医有种莫名的向往与深信不疑,闻言,立即撸起袖子把右手伸了出去。
然后颇为期待地看着他,好奇他能看出点什么。
医生闭着眼睛,摸着没有胡须的下巴,问道:“太太上次经期是什么时候?”
宁言没反应过来,茫然看向阿雅:“他说什么期?”
“是经期太太。”阿雅听了喻承白走前的吩咐一直站在旁边,密切关注医生的话,闻言立即道:“两个月,有两个月没来了。”
医生忽然睁开眼睛,露出惊喜的神色,激动道:“太太,是喜脉!您怀孕了!”
宁言:“……”
阿雅一下子捂住了嘴巴,仿佛她自己怀了似的,差点喜极而泣:“太太您听见吗?您怀孕了!您怀了先生的孩子啊!”
“……”宁言表情木然,好一会儿才转头看着医生,深深看向医生:“你确定吗?”
“是的太太!我非常确定!您最近一定要好好注意身体!”
“……”
“我去告诉先生!我现在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先生!”宁言没来得及拉住激动的阿雅,眼睁睁看她跑远了,最后消失在门口。
宁言用一脸便秘的表情坐在沙发上,大脑死机了。
他现在要是说没有怀,喻承白会不会拉着自己去医院检查?
检查一做,自己是男是女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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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一个突然沉迷中医的西医,第一次出诊就误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