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北邙山下论生死(1 / 1)

“陛下天资聪颖,当然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厌长喜幼乃人之常情,天子也不能例外。他常常对臣下说,皇次子类己,皇长子举止轻浮,没有威仪,不可以作为人主。”

刘备不以为然说道:“皇长子自出生后,就被养在宫外,没有学过帝王之术,举止轻浮本也正常,宣帝在宫外之时也是这般行径。皇次子从小由董太后养育,受到宫中礼仪教育,看起来当然比皇长子要好了。可是这些不过是立太子的借口罢了,难道就没人劝戒陛下吗?”

“玄德说的不错,自中平元年大将军掌兵以来,权势一日威似一日,如今陛下要把皇次子扶上皇位决然是做不到的。而且因为陛下的这番操作,皇次子必然会被大将军忌恨,现在陛下担心的是将来皇次子不得善终啊!”

卢植接着说道:“高祖当初也是喜欢赵王如意,要换太子,事未成身已死,后来赵王如意和其母戚夫人是何下场,难道陛下不知道?世宗晚年也是因为看不上戾太子,这才让小人从中作梗,这才有了巫蛊之祸。陛下要在西园组织新军,也就是为了保皇次子的平安。”

“就是西园军?”

卢植点头说道:“就是西园军,陛下打算从外面招一些和洛阳没有瓜葛的人,组建一支新军。你很有可能是其中一个校尉,现在看来,大将军那关没通过。”

卢植的话让刘备豁然开朗,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从一个校尉变成了现在的五官中郎将。刘备心中有一个直觉,他觉得这位大汉的天子应该还有后手,他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投降的。

当初党锢之祸拖了那么长时间,中间有多少人请求放开党禁都没有成,他是直到听说黄巾军到了颖川之后才同意皇甫嵩的上书的。

第二日刘备带着光禄勋的百余名汉军士卒,由关羽他们三人率领到了城外。如今他已是洛阳城中掌握实权的人物之一了,他有权调配一些汉军。这些人都是从黄巾之乱时就跟着自己的人,昨天从大将军府离开之后,刘备就和何进说好了。

到了邙山之后,将提前准备好的一些祭拜之物放到了昭烈侯的墓前,来替公孙瓒祭拜他的这位老师,但是祭拜之物很明显不是一个人的量,多出来的是刘备为自己买的。

祭拜之后,刘备在刘宽墓前站了一会儿,随后又骑马上了邙山。

抬眼望去都是大大小小的墓葬,大的是王侯将相的,小的是平民百姓的。墓地的方位也像生前一般,王侯将相的墓占着山高险要的,平民百姓的只在山脚聚集。

刘备居高望去,忽然发现从东方来了一支人马,看起来都是骑兵,扬起的尘烟把后方的兵马都遮住了。

在那支兵马领头的那位人物明显也看到了刘备,竟然调转马头,向邙山飞驰而来。

关羽马上下令让那百余名亲卫摆开阵势,对上了那支人马,领头那人也是个熟人,乃曹孟德是也。

关羽和张飞没见过曹操,只有李仁曾跟着刘备吊唁刘宽时,在刘宽的府上见过,当时还是曹操带他们进去的。

那时李仁还是个不起眼的少年,如今数年过去,曹操却没认出来。其实就算李仁没什么变化,曹操也不可能记得一个下人模样的人。

面对刘备的那百余名兵士,曹操迎马上前,向当先的关羽说道:“某乃济南相曹操曹孟德,敢问将军,是谁在此祭奠故人?”

此时刘备也从山坡上骑马下来,从关羽身后走到了曹操面前。

曹操一看是面熟之人,大笑起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玄德!玄德在此祭奠何人啊?”

刘备摇头说道:“我是替伯圭兄长来祭奠刘昭烈的。”

“其德昭昭,其志烈烈,以刘昭烈的平生来讲,也配得上这个谥号了。”

“其德昭昭,其志烈烈”这八个字出自《论语》,重点在于其崇高的品德和远大的志向,以这一点来讲,曹操说的虽然不是谥法,但用来解释昭烈二字却也合适。

“上次和孟德见面时就是在刘昭烈的葬礼上,不想这次又是在刘昭烈的墓前。”

曹操笑道:“但愿下一次和玄德见面不是因为刘昭烈了!”

“怎么?难道孟德死后不愿葬在这邙山之上吗?”

曹操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指着刘备大笑了起来。“原来玄德刚才上山,是为自己找墓茔!不知道找到了没有?”

刘备说道:“确实找到了一处,如果孟德在我之前死去,我可以把那块地方让与孟德!”

“那我在死之后,一定让人去通知玄德,到时候你可别忘了今日之约!”

“如果那时刘备还活着,孟德的后事我一定亲自操办!”

曹操这时也停住了笑容,说道:“玄德为何说出这等不吉之言?我虚长玄德数岁,先死的应该是我才对。”

“这种事情也说不好,刘备从军数年,从凉州到幽州,战场上见过的死人,都是年轻人居多,孟德可知是为何?”

“玄德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并不是年长之人死的少,而是那些年长之人在年轻的时候就死了。”

刘备抬头看向连绵不绝的北邙山,说道:“桓君山说过,人死如灯灭,可是为什么有人还会想着死后的事情呢?葬在邙山和葬在别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还不是因为邙山离着落阳近,因此才成了吉地,如果是在京城还在长安,那吉地哪里轮得到这邙山呢?”

“没想到玄德想了这么多事情,却是让曹操惭愧。”

“孟德这是谦让了,听说孟德公在济南相任上破除淫祠,想来也是重生不重死的。仅此一件事就大大减轻了当地百姓身上的负担,刘备不过是在这里发几个牢骚,哪里比得上孟德公做出的这些事情。”

“那我还要感谢玄德才是,如没有玄德在幽州平叛,再让张纯跑到平原一带祸乱百姓,我这个济南相当的也不安稳啊!”

二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样,仅仅是邙山到城门这一段短短的一条路,就走了将近一个多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