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粮锁江南,暗潮汹涌(1 / 1)

林笑的命令,通过隐龙司潜伏在南唐各地的网络悄然传播。

一场针对南唐粮脉的无声绞杀,正式拉开序幕。

足足两百万两白银,以及大量足以让地方官吏眼红心跳的盐引,涌入南唐各处重要的产粮州府——苏、常、湖、秀……隐龙司的密探和锦衣卫的番子,摇身一变,成了各色行商、大粮商的管事,甚至是大户人家负责采买的仆役。他们手持巨款与盐引,开始不计成本地横扫市面上所有能见到的粮食。

盐引,在这场无声的经济战中发挥了惊人的作用。南唐官盐的丰厚利润,是人尽皆知的秘密。许多手握余粮的地方大户或与官府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物,面对这些持有大量盐引、出手阔绰的“客商”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敞开了自家粮仓。

时值秋粮刚刚入库,整个南唐的粮价正处于一年中的最低点。即便有即将与大夏开战的消息传来,也并未引起粮价大幅波动——毕竟,这是南唐一年中最不缺粮的时候。用暂时“过剩”的粮食换取稳赚不赔的盐引,在他们看来,简直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于是,诡异的一幕在南唐各地上演。起初,只是几处州府的粮价悄然抬头,如同水面泛起的几丝涟漪,并未引起太多警觉。

但随着时间推移,收购的范围越来越广,下手越来越狠,恐慌终于如同瘟疫般开始蔓延。

粮商们惊恐地发现,往日里仿佛取之不尽的粮源,突然间就断流了!伙计们带回的消息越来越令人绝望:市面上的粮食仿佛一夜之间人间蒸发,无论他们将价格抬得多高,都难以收到足够的粮食来填补空荡荡的粮仓。

整个南唐,从苏常那样的鱼米之乡,到各个偏远州县,粮价开始彻底失控,疯狂飙升,无一幸免。

金陵城内,那些刚刚经历过一轮粮价过山车的商贾们,惊魂未定,便再次被卷入更深、更冷的寒流之中。

这一次,不再局限于一城一地,而是整个江南!恐慌情绪如野火燎原,迅速吞噬着人心。

囤积居奇者有之,趁火打劫、哄抬物价者有之,但更多的是底层百姓和小商贩面对空空米缸的焦虑与绝望。米铺前的队伍长得望不到头,价格牌一日三换,市井间的议论,也从最初对琉璃珍宝的艳羡与好奇,彻底变成了对粮价飞涨的抱怨、对官府无能的怒骂,以及对未来深深的恐惧。

这股恐慌的寒流,终于冲破了层层阻碍,涌入了南唐的朝堂之上。

奉天殿内,李煜正兴致勃勃地与林笑对照着那“万里山河图”琉璃板,指点江山,畅想着某处山川形胜,甚至开始规划若御驾亲巡该走的路线。殿外,几位主管民生的官员早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满头大汗,几次想要冲入殿内禀报,却都被守门内侍以“陛下正与林公子清谈,尔等不得打扰”为由,冷冰冰地拦了回去。

终于,宰相冯延巳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焦躁,硬是闯了进来。

“陛下!”冯延巳脸色凝重,声音带着急切,“各地粮价飞涨,粮源枯竭,已呈燎原之势!苏、湖等地甚至出现了百姓因饥饿而抢粮的小规模骚乱!陛下,再不加以控制,恐生大乱,更会严重影响即将开始的北伐大计啊!”

李煜被打断雅兴,心头不悦,但听到“北伐大计”,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琉璃放大镜,看向冯延巳:“粮价飞涨?前几日金陵之事不是已经平息了吗?怎会波及各地?”

“陛下有所不知啊!”户部尚书也顾不得礼仪,连忙抢上前一步,“此次非同小可!据各地紧急呈报,似乎有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势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动用了难以想象的财力,几乎买空了市面上所有流通的存粮!其手段之快,范围之广,简直匪夷所思!”

“不明势力?”李煜看向侍立一旁的林笑,眼神中带着询问。林笑适时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陛下,草民近日也听闻了此事。依草民愚见,恐怕是有不法奸商,想趁着北伐在即,大肆囤积居奇,牟取暴利。此等国贼,罔顾民生,动摇国本,理应严惩不贷!”他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仿佛真是个忧国忧民的忠良之士。

李煜闻言,深以为然:“林卿所言甚是。冯相,速速拟旨,严令各地彻查不法奸商,务必稳住粮价,揪出幕后黑手!”

冯延巳张了张嘴,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那股“不明势力”的行事风格,与前段时间在金陵搅动风云的这位林公子何其相似?而且,对方收购粮食所动用的巨额资金和盐引,来源也颇为可疑。但他没有证据,况且林笑此刻正得圣宠,他也不好当面驳斥,只得领命:“臣,遵旨。”

然而,就在冯延巳准备退下之时,一直沉默的枢密使陈觉却突然上前一步,目光直视林笑:“林公子,本官听闻,你此番南下,主要目的便是为了采购大批粮食和食盐运往北方,可有此事?”

陈觉此人,曾深受先帝信任,久掌枢密院,负责军国机要大事,性情向来多疑。他的突然发难,让殿内气氛骤然一紧。李煜也再次看向林笑,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

林笑却面不改色,坦然迎向陈觉那审视的目光,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陈大人明鉴。在下商贾出身,此来南唐,确是为了采买些南方的特产,粮食与食盐自然是其中大宗。只不过,在下行商,一向讲究公平交易,童叟无欺,可从未做过那些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恶劣行径!”他语气坦荡,“南货北运,本就是正常的商贸往来。至于市面粮价为何波动至此,想必是那些利欲熏心的无良奸商在背后捣鬼,与在下并无干系。若是陈大人掌握了在下囤积居奇、扰乱市价的确凿证据,在下甘愿领受国法,绝无半句怨言。”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不仅撇清了自己,反而将举证的难题抛给了陈觉——你有证据吗?

陈觉眼神锐利,紧盯林笑,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然而林笑神色自若,不露一丝马脚。

陈觉心中疑虑更甚,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年轻人绝不简单,这场遍及江南的粮荒,与他脱不了干系。但他确实没有直接证据。隐龙司和锦衣卫的行动太过隐秘,化整为零,资金流向复杂,短时间内根本难以查清粮食的最终去向。

“林公子说笑了。”陈觉缓缓开口,语气转为平淡,“本官也只是例行询问罢了。既然陛下已有决断,我等自当遵旨彻查,希望能早日揪出祸国殃民之辈,以安民心。”他不再纠缠,退到一旁。

李煜见状,只当是臣子间的寻常问对,并未放在心上。他对林笑的好感正浓,便挥手道:“此事便交由冯相与陈卿督办,务必尽快平抑粮价,安抚民心。林卿,”他转向林笑,脸上又恢复了温和的笑意,“今日让你见笑了。国事繁杂,难免有些波折。来,我们继续看这山河图……”

林笑微微躬身,再次将注意力转回那万里江山图上,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但他的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冷峭。

陈觉,确实是个敏锐的角色,比冯延巳之流难对付得多。不过,那又如何?棋局布下,棋子已落,大势将成,非一人之力可以逆转。

圣旨很快发出,八百里加急送往南唐各州府。旨意措辞严厉,命各地官府即刻清查各个粮仓,严禁囤积,违者严惩不贷,并要求严重地区开官仓平粜。

然而,这道旨在稳定局面的圣旨,却激起了更大的恐慌和混乱。

各地官吏接到圣旨,自然不敢怠慢,立刻组织人手开始“清查”。但结果却让他们背脊发寒。按理说许多刚刚被秋粮塞满的官仓,此刻竟是空空如也,老鼠进去都得含泪出来!

陈觉收到消息时,顿感大事不妙。那些贼人竟然疯狂如此,连官仓的储备粮都不放过!

他连下数道手令,命令绣衣使不惜代价彻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牵扯出的黑幕让陈觉都感到心惊肉跳。竟有大量粮仓守官、地方小吏牵涉其中!这些人利欲熏心,竟然监守自盗,打着赚取差价的如意算盘,将刚刚入库的新粮偷偷卖给了那些出手阔绰、持有盐引的神秘“客商”!

他们原本还做着美梦,等过段时间粮价自然回落后,再用低价购入一些陈粮填充回官仓,如此一来一回,神不知鬼不觉,便能赚得盆满钵满。至于那些地方上的地主大户,就算手中还有些存粮,也早已被先前那些手持大量盐引和现银的客商,通过各种看似合法的契约牢牢锁死。白纸黑字,手续齐全,就算官府想强行征用,也找不到法理依据,更何况这些大户往往与地方官府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

就在陈觉对着各地送来的坏消息焦头烂额之际,一份来自湖州加急密报被送到了他的案头,密报的内容寥寥数语,却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湖州府衙遭饥民冲击,粮仓被抢,守军弹压失控,已现流血死伤,规模恐将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