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裂口中伸出的青铜巨手扣住虫洞边缘时，柳寒霜听见了冰川断裂般的闷响。那只手覆盖着千年未化的霜晶，指缝间渗出的却不是冰渣，而是暗红如铁锈的墨汁——每一滴都在空中凝结成《汜胜之书》的古篆，如锋利的碑林砸向众人。

\"小心文字绞杀！\"崔文鸢的银发在真空中竖起，基因锁链如灵蛇般缠住她腰间。这条由她锁骨骨髓炼化的兵器此刻通体赤红，链节上浮动着显微镜下的碱基对纹路。当第一枚血墨篆文擦过她肩甲时，锁链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链尖如手术刀般挑开巨手虎口处的冻裂皮肤。

出人意料的是，破裂的血管中喷涌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泛着蓝光的数据流。那些线条在空中聚合成耕田机、播种器、收割机的三维模型，每一道轮廓都在渗出黑色病毒颗粒。柳寒霜瞳孔骤缩，她认出这是昆仑墟禁传的\"未来农械蓝图病毒\"——能将物质解构为设计图的吞噬性代码。

虫洞在病毒侵蚀下迅速黑化，洞口突然炸开一片铁色蝗群。每只蝗虫都有成年人小臂长，甲壳上刻满《天工策》的活字，口器处的倒刺闪烁着冷光。它们振翅时发出金属摩擦的尖啸，铺天盖地扑向崔文鸢的锁链。

\"贱人！\"武则天的怒吼震得星河扭曲。她双眼溢血，手中银河耒耜狠狠插入脚下虚空中。这柄由十万恒星系引力编织的农具轰然没入星穹，大地（虚空中凝结的能量土壤）应声开裂，琥珀色的液态《茶经》如岩浆般涌出。那茶汤带着松烟与陈土的气息，所到之处，蝗群外壳竟开始融化，露出内部跳动的反物质核心。

\"糟了！是茶经异化！\"李昭阳的熵镰在挥砍中突然脱手。那柄由长安城墙砖粉锻造的镰刀在空中旋转，镰柄竟化作青铜闸门——正是隋唐大运河通济渠的分水闸造型。闸门轰然落下，恰好扣住一株正在疯长的反物质茶树。那茶树的枝干由无数\"茶\"字活字组成，叶片却如黑洞般吞噬着周围的星光。

柳寒霜感觉鼻腔涌出温热的血。她抬头望向虫洞，看见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每道缝隙中都漏出混沌初开时的微光。巨手的五指正深深抠入虫洞边缘，指节处的冻疮裂痕里，竟能看见冷冻千年的墨家工坊——齿轮还在缓慢转动，工坊中央停放着冰封的墨翟遗体。

\"用《四民月令》的秘术！\"崔文鸢的锁链已经缠满蝗群，链身被啃出无数缺口。她突然咬破舌尖，喷在锁链上的鲜血竟化作dNA双螺旋结构，\"这些蓝图病毒在解析我们的基因链，必须用农道本源反制！\"

柳寒霜咬牙扯出左眼的视网神经。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指尖触摸到的神经纤维却在自动排列成《齐民要术》的书页纹路。她将神经纤维当作针线，刺入虫洞裂痕的瞬间，神经末梢绽放出二十四节气的光影——立春的嫩芽、芒种的麦穗、霜降的镰刀，每道针脚都在裂痕中种下微型粮仓，仓门开合间溢出稻花香。

武则天的耒耜突然爆发出万道金光。她单膝跪地，用尽全力将农具向虫洞方向撬动，液态《茶经》在她身后形成倒流的星河：\"你们以为能阻止朕？当年墨翟就是用这招冻住自己，可他终究没料到......\"

她的话音未落，巨手突然剧烈颤抖。李昭阳看见闸门下的茶树正在吸收熵镰的力量，镰刀上的\"贞观十七年\"铭文正在剥落。他猛地扑过去，用身体压住闸门缝隙，后背传来反物质灼烧的剧痛，却听见柳寒霜在脑海中大喊：\"昭阳！看巨手的腕骨！\"

那只巨手的手腕处缠着青铜手环，上面刻着早已失传的《神农本草经》图谱。李昭阳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农道的终极，是让死亡成为另一种播种。\"他咬破拇指，将鲜血按在手环上，刹那间，巨手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农具铭文——每一道都是历代农学家的绝笔。

蝗群突然停止攻击，转而扑向武则天的耒耜。女皇发出不甘的怒吼，耒耜却在反物质茶树的侵蚀下出现裂纹。崔文鸢的锁链趁机缠住她脚踝，基因链上的碱基对突然与《茶经》茶汤共鸣，在虚空中拼出\"息战\"二字。

\"够了！\"柳寒霜将最后一道神经纤维刺入虫洞，裂痕终于闭合。她单眼失明，却看见巨手正在化为齑粉，掌心躺着半卷焦黑的《农政全书》。书页翻动间，露出墨翟冰封前写下的批注：\"以吾身作锁，困农道之厄，待后世解之。\"

李昭阳踉跄着走到她身边，拾起熵镰时，发现刀刃上多了一道纹路——正是巨手环上的本草图谱。崔文鸢瘫坐在液态《茶经》中，看着自己的锁链变成了麦穗形状的项链。远处，武则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星河尽头，只留下耒耜插在虚空中，化为一座新的星辰。

\"我们......赢了吗？\"李昭阳的声音沙哑。

柳寒霜摸了摸胸前的《兆人本业》盾牌残片，感受着里面传来的微弱脉动。虫洞消失的地方，一颗绿色的种子正在凝结，种子表面刻着二十四节气的轮回。她知道，这不是终点，而是新的开始——农道的传承，从来都是用鲜血浇灌种子，用生命守护耕耘。

星空中，巨手化作的尘埃正在聚合成新的星座。柳寒霜望着那模糊的轮廓，忽然想起童年时祖父讲过的传说：\"当农神的手指划过天际，人间便会迎来丰年。\"此刻，她终于明白，所谓农神，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灵，而是无数前仆后继的凡人，用血肉之躯在星穹间写下的耕耘史诗。

崔文鸢突然指着种子惊呼。众人望去，只见种子表面裂开细缝，露出里面蜷缩的人影——那是穿着墨家服饰的少年，手中紧握着半枚稻穗。他睁开眼时，星空中响起千万年前的晨钟，钟声里夹杂着锄头破土、泉水叮咚、麦穗摇曳的声响。

\"他是......\"李昭阳握紧熵镰。

\"是墨翟的传人。\"柳寒霜轻声说，\"或者说，是农道的新芽。\"

种子突然爆发出强光，将三人笼罩其中。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柳寒霜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宇宙的脉搏重合，听见亿万光年外的农田里，新的麦苗正在顶开冻土。她知道，无论前方还有多少虫洞与黑洞，只要这份对土地的执念还在，农道的火种就永远不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