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 碑噬万熵》(1 / 1)

渭水河畔的焦土还在冒着青烟,李昭阳手中的青棠镰残片突然发出蜂鸣。远处的骊山行宫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宫墙上的琉璃瓦竟流淌着金红色汁液,宛如被剖开的荔枝果肉——那是武周秘火「星爆荔」残留的火气。

\"小心呗!\"柳寒霜的神识被金石碎裂声淹没。那座矗立在猎场中央的「青铜犁碑」突然震动,碑面上刻着的甲骨文如活物般游动,每个文字都渗出黑血,在碑身周围结成丈高的文字屏障。作为前隋机关大师的传人,她清楚这是用夏商周三代甲骨碎末炼制的「噬文咒」,专破天下典籍。

果然,她腰间悬挂的「太初玄铁环」突然崩裂,环中藏着的《天工策》残页化作三百张带血纸片,每张纸上都抄着半句机关术要诀。纸片如黑蝶扑向犁碑,却在触碰到文字屏障的瞬间被吸入,碑面顿时泛起涟漪,竟将那些记载着连弩改良法、火药配比术的机密要诀全部吞噬。

\"柳姑娘的师门心血...\"李昭阳握紧陌刀刀柄。这柄由青棠镰残片与运河玄冰重铸的「熵能陌刀」还在散发寒气,刀身上隐约可见汜胜之当年在田间挥锄的幻影。他抬眼望向烽燧台,却见崔文鸢正踩着一架由青铜齿轮与藤条编成的「穿云投石机」,机身上缠绕着九道猩红锁链,链头刻着「武周万岁」的字样。

\"还记得感业寺的雪吗?\"崔文鸢的声音被风撕碎,\"那时你我同扫落叶,你说机关术是死物,人心才是活棋。可如今这盘棋,早已容不得活子。\"

她脚下的投石机突然发出刺耳轰鸣,青铜齿轮逆向转动,竟在机首前方撕开尺许宽的空间裂隙。李昭阳瞳孔骤缩——那裂隙深处不是黑暗,而是熊熊燃烧的青铜鼎,鼎中插着的正是传说中神农氏尝百草时用的「赭鞭」。

石弹破空的尖啸中,柳寒霜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她终于想起这投石机的来历:当年薛怀义为讨武则天欢心,曾命工匠用洛河底的千年玄铁,参照《鲁班经》中「穿云弩」的记载,打造了十二架「隔山打牛」的奇械。这些投石机据说能击穿三十里内的城墙,更诡异的是能「看山打山,看水打水」,无论目标藏得多深,都能循着气机锁定。

\"不好!她要打神农祭坛!\"阿史那摩的狼头刀劈断缠来的毒麦秆,突厥战靴踩碎刚露头的麦穗。他身后的「星舰丛林」其实是用漠北「血叶槐」搭建的战阵,每棵树上都缠着战死勇士的皮绳,此刻槐树突然开花,紫黑色的花穗上凝结着冰晶,正是突厥巫医用来诅咒敌人的「骨血花」。

实弹精准命中骊山脚下的神农祭坛。千年祭坛轰然崩塌,露出深埋地下的青铜椁室。椁室中没有神农氏的遗骸,只有满室锈蚀的农具——但在石弹触及农具的刹那,所有铁器同时沸腾,渗出银白色的液体,落地后竟迅速组装成犁、耙、耧车等农械,只是这些器械的刃口都布满倒刺,车轮上刻着狰狞的狼首纹。

\"是...铁魔!\"柳寒霜的玄铁环仅剩最后一道,环上《太初经》经文已被噬文咒啃得残缺不全,\"当年王莽篡汉时,曾用百万工匠血祭,妄图造出能耕地也能杀人的铁魔军,没想到竟被武周藏在此处!\"

李昭阳挥动陌刀劈向最近的铁魔犁,刀光过处却只擦出火星。这些铁魔表面覆盖着一层暗银色金属,正是《天工策》中记载的「玄甲铁」,寻常刀剑根本无法伤其分毫。更诡异的是,铁魔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犁头长出藤蔓,耙齿抽出麦穗,每株麦穗上都结着骷髅状的谷粒。

\"看天上!\"阿史那摩突然指着骊山方向。只见九座佛塔残骸中升起青铜浑天仪,仪身刻着二十八星宿与十二地支,正是武则天为推算国运所铸的「周天万象仪」。仪轨间流淌的不是水银,而是暗红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波光——那是玄武门之变当日,太极宫护城河被染成的血色。

柳寒霜突然剧烈颤抖,玄铁环上的残文竟与浑天仪产生共鸣。她想起当年在掖庭宫,曾听老宫娥说过,武则天晚年常对着浑天仪流泪,说仪中封印着大唐皇室的「杀劫之气」,每到王朝更迭之际便会躁动。

\"李郎君,浑天仪在吸收地脉中的杀念!\"她拼尽全力掷出最后一道玄铁环,环光击中仪身的「心宿」方位,却只激起一片涟漪,\"必须斩断仪轨与玄武门的联系,否则...\"

她的话被爆炸声吞没。浑天仪突然迸射出九道红光,分别击中九座佛塔残骸。塔身中竟传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那是千年来死于宫斗的冤魂嘶吼。红光所到之处,铁魔军生长速度激增,原本丈高的铁犁已长到三层楼高,藤蔓上挂满人头大小的毒麦。

李昭阳感到手中陌刀越来越沉,低头只见刀身上的汜胜之幻影正在变淡。他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农道者,顺天应人也。若见天地失序,当以汗血灌之,以心火燃之。\"

\"阿史那汗王,借你狼旗精血!\"他大吼着接过突厥汗王掷来的狼首纛旗。旗杆上缠绕的狼筋突然绷断,渗出的不是血,而是凝结的冰晶——那是突厥先祖在贝加尔湖畔与天斗时留下的「冰魂」。

陌刀接触冰魂的瞬间爆发出刺目蓝光,李昭阳纵身跃起,刀刃劈向浑天仪的「子丑之交」处。这一刀凝聚了农道的「生之气息」与突厥的「死之意志」,竟将仪轨劈出尺许宽的裂缝。裂缝中涌出的不是机械零件,而是无数卷泛黄的竹简,每卷竹简上都写着《齐民要术》的片段,只是字迹都被鲜血浸透。

\"这是...贾思勰的真迹!\"柳寒霜惊呼。作为机关术传人,她自然知道这部农学巨着的分量,却没想到竟被用来镇压玄武门的杀劫。

竹简如暴雨落下,每片竹简触地便化作三尺麦田。原本被毒麦覆盖的土地上,竟长出金黄的麦穗,麦芒上闪烁着露珠般的光芒。李昭阳认出这是《汜胜之书》中记载的「嘉禾」,传说只有在太平盛世才会出现,能驱邪避凶。

崔文鸢的脸色第一次出现慌乱。她操控投石机再次瞄准浑天仪,却见裂隙中涌出的竹简突然组成一道城墙,将仪轨牢牢护住。那些写着「耕者有其田」「粟麦轮作」的竹简,此刻竟比铁魔的玄甲铁还要坚固。

\"不可能...陛下的星爆秘火...\"她喃喃自语,指尖的朱砂痣渗出鲜血。当年在感业寺,武则天曾亲手在她耳后点上这颗痣,说这是「天子朱砂」,能保她百邪不侵。如今痣中溢血,难道连武周的气运都要耗尽?

阿史那摩的狼头刀已经砍断七棵血叶槐,刀刃卷口处沾着紫黑色树汁。他望着麦田中穿梭的李昭阳,突然想起突厥谚语:\"汉人用锄头耕地,突厥用马刀守土,可在天地眼里,都是蝼蚁。\"

\"柳姑娘,接住!\"李昭阳掷出陌刀,刀身在空中化作一道光河,正是用运河玄冰与农道真意凝成的「熵能之河」。柳寒霜本能地伸手握住刀柄,却觉一股浩然之气顺着经脉直冲丹田,竟将碎裂的玄铁环残片重新聚成一道光环。

\"用《天工策》残页引火!\"李昭阳的声音穿透战场,\"焚尽这些杀劫之气,还天地清明!\"

柳寒霜咬牙咬破指尖,将带血的《天工策》残页抛向光河。纸片遇火即燃,竟化作三百只青铜飞鸟,每只鸟嘴上都叼着一枚火种。飞鸟扑向浑天仪的裂隙,瞬间爆发出耀眼光芒,将玄武门的杀劫之气与铁魔的邪祟之力一同点燃。

剧烈的震动中,犁碑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塌。碑底露出的不是泥土,而是一块刻满星图的石板,正是传说中黄帝用来定历法的「河洛石板」。石板上的星图与浑天仪遥相呼应,竟在空中结成巨大的罗盘,将所有的邪火、毒雾、铁魔都吸入其中。

崔文鸢看着手中的投石机逐渐崩解,终于流下泪来。她从袖中取出半颗荔枝核,那是昨夜在骊山行宫遗址捡到的。核上的龙纹突然发出微光,竟在她掌心刻下一行小字:「星爆再临日,女皇归位时。」

\"原来陛下从未放弃...\"她低语着将荔枝核放入口中,突然感到一股热流从丹田升起。投石机的残片在她脚下重组,竟变成一架燃烧着火焰的凤凰形态机关鸟。

\"后会有期,诸位。\"她骑上机关鸟,在火光中振翅高飞,\"当荔枝第三次红透时,我们终会在真正的骊山行宫重逢。\"

李昭阳望着她远去的方向,只觉手中的狼首纛旗突然变得轻盈。旗面上的狼头图腾竟褪去血色,露出底下用突厥文写的「和平」二字。他转头看向柳寒霜,发现她耳后的守宫砂不知何时已淡去,露出一道细长的疤痕——那是当年在掖庭宫,为保护崔文鸢被簪子划伤的痕迹。

\"她...变了。\"柳寒霜轻声说,指尖抚过疤痕,\"但有些东西,终究没变。\"

阿史那摩突然发出长嚎,声音中不再有战意,而是带着草原狼般的苍凉。他指向东方,只见骊山行宫的轮廓终于清晰可见,宫门匾额上的「长生殿」三字却在月光下渗出血水,变成「万熵殿」三个狰狞大字。

李昭阳握紧陌刀,感受着河洛石板下传来的脉动。他知道,这场关于农道与杀劫、传承与复辟的战争,才刚刚揭开序幕。而他们手中的农具与兵器,都将在即将到来的「荔枝星爆」中,成为决定天下命运的关键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