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启文帝二十四年正月初六,明威将军府,产房内传来尤韫华痛苦的叫声,产婆们忙前忙后,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
将军府的人在产房外焦急地踱步,谢道义更是满脸担忧,不时望向紧闭的房门。
“用力啊,夫人,再使把劲!”稳婆大声鼓励着。
尤韫华只觉腹中一阵剧痛,仿佛有无数把刀在绞动。她紧紧咬住下唇,双手用力攥着床单,指甲都泛白了。
突然,一阵婴儿的啼哭打破了紧张的氛围:“生了生了,是位小公子。”稳婆兴奋地喊道。
谢道义一听,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谢婉宁昨日就闹着回家,尤韫琴没办法,只好亲自送她回来:“爹爹,爹爹,宁儿有弟弟了。”
“是啊,咱们宁儿要当姐姐了。”谢道义满脸笑容地说道。
他小心翼翼地牵着谢婉宁走进产房,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满头大汗的尤韫华。谢道义快步走到床边,心疼地看着尤韫华,轻声安慰道:“三娘,你受苦了,是个男孩,长的像你一样漂亮。”
尤韫华听到这个消息,脸上露出了一丝虚弱的笑容。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辛苦将军操心了。我感觉这孩子就像是我们的安儿回来了一样,他一定是在天上看到我们膝下子嗣单薄,不忍心,所以又回来了。”
谢道义坐到床边,轻轻地握住尤韫华的手,温柔地说:“安儿是个孝顺的孩子,他一定知道我们很想念他。所以三娘,这次你一定要好好休养,把身体养好了,才能更好地照顾我们的孩子。”
谢婉宁乖巧地走到床边,踮起脚尖,好奇地看着襁褓里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她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爹爹,弟弟什么时候才能和我一起玩呀?”
谢道义摸了摸谢婉宁的头,笑着回答:“等弟弟再长大一些,就可以陪宁儿一起玩耍啦。”
谢婉宁似乎有些遗憾地说:“可惜哥哥不在,不然他一定会很喜欢弟弟的。”
“宁儿,你哥哥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就像我们去集市一样,虽然你现在看不见他,但他每天晚上都会在天上看着你呢。
因为他变成了一颗闪亮的星星,一直陪伴在你身旁,默默地守护着你。等你长大了,也要像哥哥一样,学会保护好自己和弟弟哦。”尤韫华温柔地对女儿说道。
谢婉宁眨着大眼睛,好奇地问:“娘亲,什么是星星呀?”
尤韫华微笑着解释:“星星呀,就像是一盏盏为你指路的导向灯,当你在夜晚迷路时,只要抬头看看天空中的星星,它们就会告诉你回家的方向。”
正在这时,谢管家匆匆赶来禀报:“夫人,尤韫吟夫妇和尤韫漪夫妇前来贺喜了。”
谢道义连忙说道:“三娘,就让四姨和五姨在这里好好地陪陪你,我去前面招待两位连襟。”
尤韫华微笑着点了点头:“去吧。”
尤韫漪一走进房间,尽管脸上挂着笑容,可内心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走到尤韫华床前,轻声说道:“三姐姐,你辛苦了。”
尤韫华见状,笑着说:“傻妹妹,姐姐我平安诞下一子,这是大喜事啊,你为何还不高兴呢?”
尤韫漪连忙解释道:“妹妹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替姐姐开心过头了。”
尤韫华嗔怪道:“你呀,还是这么傻。”
“三姐姐,小外甥长得这么可爱,你和三姐夫给他取名字了吗?”尤韫吟满脸欣喜地看着摇篮里的小宝宝,轻声问道。
尤韫华微笑着回答道:“想好了,叫谢挽佑,小名想想。”
“佑?”尤韫漪好奇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字。
尤韫华解释道:“是保佑的佑,希望我们的想想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
“谢挽佑,这个名字真好听!”尤韫吟开心地说道,“以后啊,我们想想就有好多哥哥妹妹陪着他一起玩耍啦!”
说着,她轻轻地从摇篮里抱起了谢挽佑,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尤韫吟的温暖,在她怀里安静地睡着,粉嘟嘟的小脸蛋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一口。
就在这时,谢管家走了进来,恭敬地对尤韫华和尤韫吟说道:“将军,夫人,外面有一个自称是苏梓桐的小娘子求见。”
“弟妹?快请她进来!”尤韫华连忙说道。
不一会儿,苏梓桐走了进来,她一身素衣,清新淡雅,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三姐。”苏梓桐向尤韫华行了个礼。
“弟妹,你怎么有空来了?”尤韫华热情地招呼道。
苏梓桐微笑着回答:“四姐和五姐也在啊。我在大理寺办差回府时,听阿婆说,三姐和三姐夫喜得贵子,所以特地前来祝贺。”
尤韫吟和尤韫漪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欢迎。
尤韫华关切地问道:“那小叔母怎么没有同你一起来?”
苏梓桐解释道:“阿婆她的身子还没好利索,怕把病气传染了给小外甥,就托我前来。”
“那怎么也不见婕娘和六妹妹呢?”尤韫华一脸疑惑地问道。
苏梓桐赶忙解释道:“阿嫂现在忙得不可开交,淮哥儿和源哥儿同时生病了,她得忙着照顾他们,说是过两日再来。至于妹妹,她以为三姐你离生产还有一段时间,三日前就已经和妹夫出发去了洛阳,说是去还愿了。”
“原来是这样啊。”尤韫华恍然大悟,“最近天气变幻莫测,前日还是在刮风下雨,昨日便出了太阳,今日连太阳也看不见了,确实要注意身体,莫要生病了。”
尤韫漪也附和道:“三姐姐说的对,都说孪生兄弟一生病便是一起生,如今看来的确也是如此,真是辛苦婕娘了。”
苏梓桐连忙安慰道:“三位姐姐还请放心,我回去一定会帮助阿嫂照顾好两个孩子的。”
尤韫华心疼地看着苏梓桐,说道:“梓桐啊,如今宥弟走了,还要辛苦你和婕娘留在家里照顾一大家子,你真是辛苦了。”
“三姐,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呀,我在那个家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呢,反而还学到了好多东西呢。你看,我从小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就算到了容家,也只有祖母和义兄。能再次来到尤家,真的是缘分啊!而且家里有阿公阿婆、兄嫂弟妹,甚至还有五个善解人意的姐姐,梓桐有这些就已经很满足啦!”苏梓桐一脸幸福地说道。
尤韫华看着苏梓桐,眼中满是疼惜,她轻轻拍了拍苏梓桐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只要你一直是我们尤家的人,我们就一定会护你到底的。你想做什么就尽管放手去做,不会的也别怕,大胆去学就是了。”
苏梓桐感激地看着尤韫华,连连点头:“好的,谢谢三姐!”
尤韫华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尤韫吟说:“对了,四妹妹,三姐姐也得要谢谢你呢。”
尤韫吟有些疑惑地看着尤韫华,问道:“三姐姐,你谢我作甚?四妹妹我可什么都没做呀。”
尤韫华笑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呀,你好不容易嫁到了容家,却把容家的表小姐和义小姐都给拐回了我们尤家,这可真是不容易呢,所以三姐姐得好好谢谢你呀!”
“三姐姐,这都是他们的缘分啊,缘分到了想拦都拦不住呢!”尤韫吟面带微笑地说道。
尤韫漪轻笑一声,调侃道:“我看四姐姐莫不是还在记恨着四姐夫吧?毕竟当初他可是不愿娶你呢!”
尤韫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有些羞涩地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说道:“五妹妹这说的是什么话呀,我早就不把那些事放在心上了。而且,如今我在容家过得也挺好的。”
尤韫华见状,连忙打圆场道:“好啦好啦,咱们姐妹之间就别开这种玩笑啦!如今这尤容两家也算是亲上加亲再加亲了,真是可喜可贺呀!”
这时,苏梓桐插话道:“三姐姐,我也不知道该送孩子什么礼物好,所以就亲手给他做了一个木马,现在正放在外面呢。等外甥再大一些,就可以用啦!”
尤韫华感激地看着苏梓桐,说道:“梓桐真是太有心了!我一直都知道你破案能力非常厉害,却没想到你竟然连木匠活都会做呢!”
苏梓桐谦虚地笑了笑,回答道:“都是随便雕刻的,手艺可能不太好,如果有什么不足之处,还望三姐姐不要嫌弃才是。”
“当然不会嫌弃,当初二姐姐家的馨姐儿出生的时候,宥哥儿也为馨姐儿做了一个木马,还是桃夭色的呢。”尤韫华说着说着,泪水便像决堤的洪水一般,顺着她那苍白的脸颊流淌下来。
“三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苏梓桐一脸愧疚地看着尤韫华,心中懊悔不已。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傻姑娘。”尤韫华温柔地笑了笑,安慰道,“你们扶我出去看看那个木马,我想看看。”
尤韫漪连忙劝阻道:“三姐姐,你这刚刚生产完,身子还虚弱着,你若想看,我让人送进来便是。”
“没事的,我能行。”尤韫华坚持道。
在众人的搀扶下,尤韫华缓缓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房门。
她的步伐显得有些踉跄,仿佛每走一步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那木马被放置在庭院中的一角,阳光洒在它身上,泛出淡淡的冰台色光芒。
虽然木马的造型质朴无华,但却能看得出苏梓桐的用心良苦。
苏梓桐有些紧张地跟在尤韫华身后,她的眼睛不时地看向尤韫华,生怕她对这个木马不满意。
尤韫华终于走到了木马旁,她停下脚步,凝视着眼前的木马,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木马,那动作轻柔得就像是在抚摸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像,真的太像了……”尤韫华喃喃自语道,眼中的泪水愈发汹涌。
突然,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飞了过来,轻盈地落在了木马的一角。它的翅膀微微扇动着,仿佛在为这个木马增添一丝生机与活力。
尤韫华凝视着那只蝴蝶,思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想起了已逝的宥哥儿和安儿,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怎么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尤韫吟见状,急忙上前安慰道:“三姐姐,切莫伤心过度,宥弟和安儿在天之灵,定会保佑你和小外甥平安顺遂的。”
尤韫华微微颔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悲痛,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没事的,只是看到这只蝴蝶,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宥哥儿。这木马做得真好,想想以后一定会喜欢的。若是他还在,想必也会亲手为想想做一只木马吧。”
尤韫吟附和道:“是啊,听闻宥哥儿的雕刻手艺,在他们几兄弟中是最为精湛的,曾有人说过他的祖母真传,竟没想到梓桐,居然能如此惟妙惟肖地刻画出,他所做过的木马。”
尤韫华感叹道:“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二人的缘分。”
苏梓桐谦虚道:“姐姐们过奖了,我这手艺始终没有大人的好,也只能模仿其中的一二。”
众位寒暄一番之后,便各自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