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禁地白骨(1 / 1)

月色被浓云咬碎,零散地泼在禁地嶙峋的怪石上。沈七贴着山壁挪动,袖口浸满夜露,掌心的青铜钥匙烙着莲花纹,像一团幽火灼烧着皮肉。

三日前那具蛟龙虚影仍在眼前翻腾。他盯着禁地东侧裂谷——那里本该有十二道剑卫巡逻,此刻却空无一人,唯有山风卷着枯叶在石缝间呜咽,似亡魂含混的呓语。

“有人替你扫清了路。”

苏映雪的声音从身后竹丛传来,寒霜剑穗的冰玉坠子泛着冷光。她今日未覆面纱,眼尾泪痣被夜色晕开,恍如一滴凝固的血。

沈七攥紧钥匙,喉间泛苦:“若这真是陷阱……”

“陷阱里往往藏着真饵。”她屈指弹开剑鞘上的霜花,“比如你娘真正想说的话。”

裂谷深处的雾气泛着青灰,像是谁把坟头的磷火碾碎撒在空中。沈七的异瞳在暗处燃起赤金,石壁上交错的剑痕突然活了——那些二十年前清云弟子与天机阁厮杀留下的印记,此刻化作扭曲的残影,在他视网膜上重演着断肢与血雨。

“左七步,避瘴眼。”苏映雪的剑鞘点在他脊梁第三节。

沈七侧身闪过一团蠕动的黑雾,靴底踩中硬物。低头看去,半截焦黑的腿骨嵌在石缝里,骨头上密布着细小的齿痕。他想起徐伯死前的话:“当年天机阁屠蛟取血,蛟龙垂死的嘶吼引来了地底的东西……”

钥匙插入锁孔时,山壁发出沉闷的轰鸣。石门滑开的刹那,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混杂着龙血草特有的铁锈味。沈七的瞳孔猛地收缩——

十丈见方的石室中央,赤红如血的龙血草在月光下舒展枝叶,根系却缠绕着一具森森白骨。那骸骨保持着蜷缩的姿态,指骨死死扣着块青玉令牌,上刻“沈青禾”三个小篆,边缘已被摩挲得圆润发亮。

沈七踉跄跪地,喉间涌上腥甜。令牌背面刻着清云禁地的地图,最北端标着绝剑峰寒潭,朱砂标记旁有一行褪色的批注:“蛟血灼心时,以冰魄镇之。”字迹与母亲药方上的别无二致。

白骨腕骨套着半截银镯,镯面莲花纹与他怀中护符严丝合缝。沈七颤抖着去触那早已风化的布料,指尖却穿过空荡荡的肋骨——二十载光阴足够把血肉酿成灰,却化不开执念凝成的痂。

“当年她带着龙血草逃到此地,想为清云留点火种。”苏映雪的剑尖挑开草根,露出根系缠绕的青铜匣,“可惜天机阁的‘猎犬’来得太快。”

匣中绢帛写满猩红小字,竟是沈青禾濒死时以血为墨的绝笔。沈七的视线在最后几行凝固:“吾儿切记,蛟龙非祸,人心入魔方为劫。北荒寒潭底……”

地面突然震颤,龙血草无风自动。苏映雪寒霜剑骤然出鞘,将沈七扑倒在地。一道黑影擦着后颈掠过,利爪在石壁留下三尺深的沟壑——竟是条鳞片倒竖的墨蛟,独目泛着癫狂的血色!

墨蛟长尾扫过之处,龙血草尽数枯萎。沈七翻滚避过毒牙,异瞳捕捉到蛟颈处碗口大的伤疤——那正是《清云秘药方》中记载的“逆鳞死穴”。

“它被天机阁灌了噬心蛊!”苏映雪挥剑筑起冰墙,蛟尾拍碎冰棱的瞬间,她袖中射出三枚银针,正钉入蛟龙耳后鼓膜。

墨蛟发出婴啼般的嘶吼,独目淌下黑血。沈七趁机跃上蛟背,护符边缘割开掌心,染血的手狠狠插进逆鳞伤疤。蛟身剧震,腐臭的黑血喷涌而出,竟在空中凝成无数蛊虫!

“低头!”

苏映雪的剑气横扫而过,蛊虫被冻成冰渣簌簌坠落。沈七攥着从蛟肉中掏出的青铜筒,筒身刻着天机阁的罗盘纹。裂帛声起,筒内滑出半张羊皮卷,绘着寒潭底部的祭坛,标注处写着:“护道者血祭,可启弑神阵。”

墨蛟轰然倒地时,禁地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萧惊鸿的怒喝穿透石壁:“孽障!竟敢私闯禁地!”

沈七将羊皮卷塞入怀中,转头却见苏映雪剑指白骨。寒霜剑气掠过,骸骨顷刻覆上冰霜,连同那枚青玉令牌冻成剔透的冰雕。

“你要抹去证据?”他嘶声质问。

“是保住证据。”她弹指震碎冰雕,令牌落入袖中,“等你能活着走出北荒,自然还你。”

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时,禁地入口横七竖八倒着十余名剑卫,每人眉心都有一点霜花。沈七攥着母亲遗留的银镯碎片,耳畔回荡着苏映雪最后的低语:“守冢长老中的不是寒霜剑气——是有人用千年玄冰仿的嫁祸之计。”

山风卷起枯叶,掠过石室角落那堆蛊虫残尸。某只尚未死透的蛊虫腹甲下,隐约露出半枚带血的冰魄玉屑,与剑宗长老殿梁上悬挂的镇邪玉珏,质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