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承钧来到剑冢前,萧惊鸿已经等在那里。今夜萧惊鸿一袭玄衣,衣袂如墨染夜幕,暗纹似流云游走,束以银线勾勒的腰带,身姿挺拔,冷峻中透着凌厉英气。
沈七叫了声师父后,垂手而立。
萧惊鸿看了下沈七道:‘’我观天相,今夜剑冢必有你的机缘,去吧。‘’
‘’谢谢师父!‘’沈七说完,进入剑冢。
剑冢深处,沈七握紧寒霜剑,剑身嗡鸣如泣。自寒霜剑认主后,这柄冰蓝长剑便时常震颤,似在催促他前行。此刻,剑尖正指向一面布满裂痕的石壁,壁上青苔斑驳,隐约透出几道暗红纹路——那是干涸的血迹。
“这地方……像被雷劈过。”沈七屈指轻敲石壁,碎冰簌簌而落。寒霜剑却陡然脱手,剑柄重重撞向石壁某处凹槽。
“咔嗒”一声,石壁轰然开裂。
寒气如潮涌出,沈七踉跄后退,却见裂口内竟是一间密室。四壁刻满密密麻麻的剑痕,每道痕迹深浅不一,似狂草、似工笔,交错间竟隐隐勾勒出一幅冰莲盛放的图景。
“《冰璃剑典》残篇。”寒霜剑灵的声音忽在耳畔响起,清冷如碎玉,“唯血脉者可修。”
沈七眯眼看向剑痕,指尖虚抚过一道斜劈的刻纹。刹那间,冰霜自他指尖蔓延,原本断裂的剑痕竟如活物般蠕动,缺损处被寒冰补全,凝成一句完整的口诀——
“剑道非杀,心若冰清。”
“这是……清云先祖的笔迹?”沈七呼吸微滞。补全的剑痕中,竟藏着一股与他护符同源的苍凉剑意。
剑灵幻化出一道模糊虚影,白衣胜雪,声音却带讥诮:“你母亲倒是舍得,连‘血引之术’都教你了。”
沈七猛然回头:“你认识她?”
‘’我刚醒来,记忆不全,只有片段。‘’剑灵道
虚影不答,袖摆轻挥,密室四角的冰晶灯骤然亮起。灯光映照下,石壁剑痕竟如水波流动,化作无数持剑人影。有人踏雪挥剑,剑气凝成霜龙;有人负手而立,指尖一点便冰封千里。
“看好了。”剑灵虚点最右侧一道剑痕,“冰璃剑第一式——‘碎玉’。”
话音未落,壁上人影倏然跃出,一剑刺向沈七眉心!
沈七本能横剑格挡,寒霜剑却似被无形之力禁锢。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侧身,剑锋擦着耳畔划过,削断一缕黑发。
“躲得倒快。”剑灵嗤笑,“可惜清云剑法不是靠逃命练成的。”
沈七攥紧剑柄,眼底赤金微闪:“再来。”
三日三夜,沈七困守密室。
石壁剑痕随他参悟逐一补全,冰霜凝成的口诀越发清晰,可每练一剑,丹田便如被烈火灼烧。至第九式“裂川”时,他终是支撑不住,一口血喷在石壁上。
血珠溅入剑痕,竟嗤嗤蒸腾成雾。
“血脉不纯,强修必死。”剑灵虚影忽明忽灭,语气却透出焦躁,“你母亲没告诉过你?”
沈七以剑撑地,喘息着冷笑:“她若什么都说了,我还来剑宗做什么?”
话音未落,整间密室突然震颤。 西北角的冰晶灯“啪”地炸裂,黑暗中有窸窣声逼近。沈七握剑起身,却见灯影残光里,一道佝偻黑影正贴着石壁爬行——那东西四肢反折如蛛,头颅却是个倒挂的人脸。
“剑冢里还有活物?”沈七寒毛直竖。
“是‘蚀剑奴’。”剑灵声音骤冷,“二十年前清云灭门时,被剑气反噬的守墓人……小心!它们专食剑修魂魄!”
黑影骤然扑来,沈七挥剑斩去,冰霜却在那东西体表寸寸崩裂。腥风扑面间,他忽然想起石壁某句口诀,福至心灵般并指划向左手掌心。
鲜血涌出,寒霜剑嗡鸣暴涨!
“冰璃第七式——”沈七旋身劈斩,血珠随剑势飞溅,“葬雪!”
剑光如月轮炸开,蚀剑奴惨叫一声,化作黑雾消散。
沈七踉跄跪地,掌心伤口已被冻成青紫。石壁剑痕受他血气激发,竟全部泛起微光,在密室穹顶交织成一朵冰莲。莲心处缓缓浮现八字:
“以血饲剑,方证天道。”
“原来如此……”沈七扯了扯嘴角,“难怪母亲从不让我碰剑。”
剑灵虚影忽地凝实几分,伸手按向他眉心:“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沈七偏头避开,眼底赤金灼灼:“我这人最讨厌半途而废。”
僵持间,密室突然剧烈震动。穹顶冰莲寸寸龟裂,有脚步声自甬道尽头传来——
“沈师弟?”一道娇柔女声响起,“宗主命我来寻你。”
是林瑶。
沈七瞳孔骤缩。这女人不是死在剑冢试炼中了,此刻却能安然踏入剑冢禁地?
“快走!”剑灵虚影倏然消散,最后传音如针刺入耳膜,“她在撒谎……你闻不到吗?她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沈七反手将寒霜剑藏入袖中,转身时已换上惶恐神色:“林师姐?我、我迷路了……”
林瑶提着灯笼款款走近,鹅黄裙摆扫过满地冰渣。她脖颈处的剑穗随步伐轻晃,穗上玉珠刻着天机阁暗纹——这次离得够近,沈七终于看清了。
“哎呀,怎么受伤了?”林瑶瞥见他染血的袖口,指尖忽地探出一枚丹丸,“这是赤阳丹,能疗……”
话音戛然而止。 沈七突然暴起,染血的左手扼住她咽喉,寒霜剑抵上其心口:“师姐不妨先尝尝?”
林瑶瞪大双眼,丹丸骨碌碌滚落地面。在触及冰霜的刹那,外壳裂开,爬出一只通体血红的蜈蚣。
沈七笑了。
他知道,这场戏终于要揭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