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逸定了定神，快走两步跟上她。

“呃，你想去哪？”

他把问题抛了回去。

说实话，他现在脑子有点乱，没什么主意。

而且，他也想看看顾晓寒的态度。

顾晓寒停下脚步，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商场大厅的背景音有些嘈杂，人群的说笑声，店铺的音乐声，交织在一起。

她的眼神在灯光下显得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不是说今天的行程你安排吗？”

她淡淡地反问。

许逸：“……”

好吧，确实是他之前为了“完成任务”夸下的海口。

他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的窘迫。

“嗯……那，要不先去吃点东西？”

他临时提议。

电影看到现在，也差不多是晚饭时间了。

顾晓寒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

“可以。”

“你想吃什么？”

许逸追问，试图多获取一点信息，或者说，多一点和她交流的机会。

“随便。”

顾晓寒吐出两个字，言简意赅。

又是“随便”。

许逸感觉有点挫败。

跟她交流，有时候像是在打一场注定赢不了的乒乓球。

他打过去的球，要么被她轻描淡写地挡回来，要么干脆就没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

“那……跟我来？”

他试探着说。

顾晓寒这次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带路。

许逸只好硬着头皮，在脑海里快速搜索着这家商场里的餐厅。

他记得楼上有几家环境不错的，口味也比较大众化。

他带着顾晓寒走向扶梯。

并肩站在缓缓上升的扶梯上，两人之间隔着大约一个拳头的距离。

许逸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阵很淡的、类似柑橘的清香。

不是香水，更像是沐浴露或者洗发水的味道。

很干净，很清爽。

他忍不住又侧头看了她一眼。

她的侧脸线条很漂亮，下颌线清晰利落。

也许是刚哭过的缘故，她的睫毛看起来比平时更长更密一点，微微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顾晓寒转过头来。

“怎么了？”

她的眼神很直接，带着一丝询问。

许逸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移开视线，看向扶梯前方。

“没什么。”

他故作镇定地回答。

“只是在想，等会儿吃什么。”

这个借口有点蹩脚。

顾晓寒没再追问，也转回头去，看着前方。

沉默再次笼罩了两人。

扶梯升到顶端，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餐厅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光线柔和，气氛很好。

两人相对而坐。

许逸把菜单推给顾晓寒。

“你看看想吃什么。”

顾晓寒接过去，低头认真地翻看着。

她的手指很白皙，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没有涂任何颜色的指甲油。

翻动菜单的动作，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

许逸看着她，心里那团乱麻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很想问问她，刚才在电影院，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直接问？会不会太唐突？显得他很在意？

旁敲侧击？万一她装傻怎么办？

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顾晓寒很快选好了，把菜单递还给他。

她点得很干脆。

许逸愣了一下。

他还以为她会继续说“随便”。

“好的。”

他也快速点了自己的餐。

许逸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他试图找点话题。

“呃……你以前来过这家餐厅吗？”

“没有。”

顾晓寒回答得很简洁。

“哦……这家评价好像还不错。”

许逸干巴巴地说。

顾晓寒微微点头，目光投向窗外，看着下面车水马龙的街道。

她似乎对聊天没什么兴趣。

许逸再次感到挫败。

他是不是不该选这么安静的地方？

也许在嘈杂一点的环境里，沉默就不会显得这么尴尬。

他看着顾晓寒的侧影，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幅画。

美丽，却遥远。

许逸注意到，她眼角的红肿，似乎消退了一点。

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痕迹。

所以，刚才的一切，都不是他的错觉。

她确实哭了。

而且，哭得很伤心。

为什么呢？

那部电影的结局明明是好的。

男女主角最终在一起了。

难道是触景生情，想到了什么别的事情？

许逸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种猜测。

但他不敢问。

他怕触碰到她的伤心事，更怕她再次用那种“什么都没发生”的态度来回应他。

那种感觉，比直接拒绝还要让人难受。

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

前菜很快上来了。

他需要找点事情做，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顾晓寒也拿起一块面包，小口地吃着。

刚才那个在电影院里哭泣的，靠在他肩膀上的女孩，仿佛只是一个短暂出现的幻影。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气氛渐渐变得自然起来。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许逸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微放松了一些。

但那份疑惑，那份挥之不去的在意，并没有消失。

它只是暂时被压了下去，潜伏在心底。

主菜上来了。

两人暂时停止了讨论，开始用餐。

餐厅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刀叉碰撞盘子发出轻微的声响。

许逸一边吃着意面，一边偷偷观察对面的顾晓寒。

她的吃相很好看。

许逸忽然觉得，能这样看着她吃饭，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即使她不怎么说话，即使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隔阂。

晚餐也吃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呢？

“约会任务”还剩下什么？

许逸记得好像还有……散步？或者看夜景？

他看了看窗外。

夜色正浓，华灯璀璨。

“要不要……下去走走？”

他试探着问。

商场外面好像有个小广场。

顾晓寒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几秒钟后，她放下杯子，点了点头。

“好。”

许逸心里微微一动。

她答应了。

没有犹豫，也没有“随便”。

这算不算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两人起身离开餐厅。

走到商场外面，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来，驱散了室内的暖气。

许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顾晓寒似乎也感觉到了凉意，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那是一件米白色的风衣，衬得她身形更加修长。

广场上人不多，三三两两的情侣在散步，还有几个小孩在追逐嬉闹。

远处的喷泉随着音乐变换着水柱和灯光。

“这边走走？”

许逸指了指喷泉的方向。

“嗯。”

顾晓寒应了一声，迈开脚步。

两人并肩走在广场的石板路上。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又交叠在一起。

谁也没有说话。

但这次的沉默，似乎没有在餐厅里那么尴尬了。

晚风吹拂着，带来了远处模糊的音乐声和说话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轻松而闲适的氛围。

许逸的心情也莫名地放松了下来。

他侧头看着顾晓寒。

她的头发被风吹起几缕，拂过她的脸颊。

她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

一个很自然的动作，却让许逸的心跳又乱了一拍。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干。

他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份宁静。

但又觉得，这样安静地走着，也挺好。

就在这时，顾晓寒忽然开口了。

“许逸。”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风吹散。

许逸愣了一下，转过头。

“嗯？”

顾晓寒停下脚步，看着他。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今天下午……谢谢你。”

许逸的心猛地一跳。

她……她终于提起了！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

“呃……谢我什么？”

他明知故问。

顾晓寒的视线移开了一瞬，似乎有些不自在。

“就是……在电影院的时候。”

她的声音更低了。

“我……”

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语。

“我当时情绪有点……不太好。”

许逸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谢谢你……没有笑话我。”

顾晓寒终于说完了这句话，然后微微垂下了眼睑，不再看他。

许逸看着她略显局促的样子，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有惊讶，有释然，还有一丝……心疼？

原来她不是不在意。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或者说，不好意思表达。

他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那些莫名的失落和挫败感，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答案。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尽量放得柔和。

“没什么。”

他说。

“谁都有情绪不好的时候。”

顾晓寒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一阵风吹过，带着广场喷泉的水汽，有点凉。

许逸看到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似乎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但他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

他想起她刚才那句“谢谢你没有笑话我”。

她似乎很在意别人的看法，很怕自己脆弱的一面被人看到。

如果他现在表现得太过关心，会不会反而让她更不自在？

他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有点冷了。”

他换了个说法。

“要不……我们回去吧？”

顾晓寒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夜色中，他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她点了点头。

“好。”

两人转身，往商场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路上，依旧沉默。

但这一次，沉默的含义，似乎和之前又有些不同了。

那层看不见的隔阂，好像被刚才那句简单的“谢谢你”，悄悄地撬开了一条缝隙。

虽然还是很小，但至少，不再是密不透风了。

许逸的心情，比来的时候，轻松了不少。

甚至还有一点……雀跃。

他开始觉得，今天的“约会任务”，或许，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