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张庆熟门熟路地领着两人,拐进一家名为“食为天”的小炒店。
店面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墙上贴着手写的菜单,字迹潦草,透着一股江湖气。
“老板,老三样,加个水煮肉片,多放辣!”
张庆嗓门洪亮,中气十足,几乎盖过了店内的嘈杂。
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闻声从后厨探出头,脸上堆着笑。
“好嘞,来了,马上安排!”
许逸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叶枫则细心地用纸巾擦拭着桌面和凳子,动作依旧不疾不徐,与周遭的热火朝天形成一种奇妙的割裂感。
“我说叶枫,你这洁癖什么时候能改改?”
张庆一屁股坐下,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在外面吃饭,注意点总没错。”
叶枫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
许逸打量着叶枫,他今天似乎格外沉默一些,不像平时那样偶尔会和张庆斗几句嘴,反而更像是在思考什么心事,连擦桌子的动作都比平时慢了半拍。
菜很快上齐了,红彤彤的辣油,翠绿的葱花,金黄的蒜末,勾人食欲。
张庆第一个抄起筷子,夹了一大块水煮肉片塞进嘴里,辣得龇牙咧嘴,却又大呼过瘾。
“痛快!这才是人生啊!”
许逸也动了筷,味道确实不错,是他熟悉的烟火气。
叶枫小口小口地吃着,依旧斯文,与张庆的狼吞虎咽形成了鲜明对比。
“对了,”张庆灌下一大口冰镇啤酒,打了个畅快的嗝,“叶枫,你小子暑假干嘛去了?也没见你在群里冒泡,我还以为你被外星人抓去做实验了呢。”
叶枫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这个动作显得他与周围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没去哪里,就在家看看书,帮家里处理了点事情。”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切,没劲。”
张庆撇撇嘴,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许逸注意到,叶枫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不像他平时的坦荡。
难道暑假也遇到了什么奇遇?
“我……”叶枫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脸颊上罕见地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红晕,在白炽灯下却也清晰可辨,“我好像……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许逸和张庆心中都激起了涟漪。
“噗——咳咳咳!”
张庆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呛得他连连咳嗽,脸都涨红了。
“我靠!叶枫!你小子可以啊!铁树开花了?”
他捶着胸口,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眼睛瞪得像铜铃,上下打量着叶枫,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许逸也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里。
“哪个系的?校花榜上的?还是咱们计算机系新来的小学妹?”
许逸心中掠过几个名字,都是校园里风头正劲的女生。
叶枫这眼光,平时看着不声不响,但对“美”的鉴赏标准,似乎总有那么点不落俗套的高要求。
叶枫摇了摇头,神情却不似开玩笑。
“不是。”
他轻轻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他平时那种略带疏离的清晰截然不同。
“哦?”张庆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那你是怎么认识的?网恋?还是假期社会实践的时候英雄救美了?”
他脑洞大开,各种狗血桥段轮番上演。
叶枫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对张庆的想象力有些无奈。
“都不是。”
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穿透了喧闹的饭店,望向了远方。
“她是……我以前的邻居。”
“青梅竹马?”
许逸插了一句,这个设定倒是挺符合叶枫这种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内心可能藏着一片海的人。
叶枫闻言,脸上那抹微红似乎又加深了一些,他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
“也不算,小时候她家就搬走了,很多年没见了。暑假……偶然遇到的。”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许逸能感觉到,这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这不像叶枫以往提起任何一个女生的状态。
“偶然遇到?然后就天雷勾地火,一见钟情,非她不娶了?”
张庆的语气夸张,带着戏谑,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认真。
他了解叶枫,这小子平时看着闷,但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叶枫没有直接回答张庆的调侃。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他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一些。
“但是,这次……我是认真的。”
这句话一出口,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片刻。
张庆脸上的戏谑表情慢慢收敛,他看着叶枫,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许逸也沉默了。
“认真的?”张庆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我说叶枫,你以前也不是没对哪个校花多看两眼,但每次不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这次动真格的了?”
“嗯。”
叶枫郑重地点了点头,镜片后的目光前所未有的专注。
“她……很好。”
他似乎想用更多的词语来形容,但最终只是吐出了这两个字。
许逸能感觉到,叶枫这次是真的陷进去了。
那不是以往那种对美好事物的欣赏,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想要靠近、想要拥有的渴望。
这让许逸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孩,能让一向冷静自持的叶枫,露出这样的神情。
“行啊你小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看来咱们宿舍的万年单身狗,终于要脱单了?”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调侃,但眼神里却带着真诚的祝福。
“为了庆祝我们叶大才子情窦初开,必须再加两个菜!”
张庆豪气干云地大手一挥,又冲着老板喊道:“老板,再来个辣子鸡,一个鱼香肉丝!”
叶枫被他拍得龇牙咧嘴,却也没有反驳,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扶正了眼镜。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羞涩,一丝期待,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仿佛压在心头许久的秘密,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出口。
“还没到那一步。”
叶枫轻声说,但眼底的笑意却更浓了。
“切,以你叶大才子的魅力,拿下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张庆挤眉弄眼,“到时候可别忘了请兄弟们喝喜酒。”
“就是就是,”许逸也笑着附和,“我们可等着沾沾喜气呢。”
他能感觉到,叶枫是真的开心,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感染了整个饭桌。
“对了,那姑娘……漂亮吗?”
张庆压低了声音,一脸猥琐地凑过来,活像打探军情的特务。
叶枫推了推他的大脸,有些嫌弃。
“肤浅。”
他淡淡地说道,但嘴角却微微上扬。
“在我眼里,她比谁都好看。”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哟哟哟,听听,听听这口气!”
张庆立刻怪叫起来,指着叶枫对许逸说道:“看见没,看见没?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我愿称你为,洛都第一深情!”
张庆的表情夸张至极,仿佛在观摩什么稀世珍宝。
叶枫被他闹得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颊又泛起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
“别胡说。”
他嗔怪地瞪了张庆一眼,但那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怒气,反而带着一丝纵容。
许逸看着他们俩,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寝室里的氛围,因为叶枫的这个“秘密”,变得更加热烈而融洽。
一顿饭,就在这样轻松愉快的氛围中进行着。
张庆依旧是话最多的那个,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将饭桌变成了他的个人脱口秀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