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概傍晚六点半时,顾挽星终于忍不住准备起身去个卫生间。
坐在坚硬的座位上,那后背还是直上直下的那种,靠上就得坐得笔直,说不累是假的。
所以准备动弹一下。
于是她站起身,对着旁边的男人,小声说道:“麻烦让一下。”
男人抬眼看向她,顾挽星心里咯噔一下子,怎么感觉这人目光阴恻恻怪恐怖的,不过她再看时,男人的眼神已经变成平静的冷淡了。
男人把双腿挪向过道,顾挽星又小声道谢,才径直朝着卫生间走去。
当她走即将开门出车厢时,偶然看到旁边座椅上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站在地上拱在妈妈怀里赖唧唧地要吃奶时,她还多看了几眼。
毕竟她只听过村里老人说,以前有的孩子吃奶吃到七八岁,还真没见过。
突然,脑海中又闪过她对面坐着的那个女人。
那孩子好像一下午都没动弹,想到这里,顾挽星关门时还特地往自己的位置看了一眼。
只能看到那个女人的头顶,还有那个男人似乎正在跟女人说着什么。
而座位上的那个老头已经去了旁边的座位跟别人挤在一起,说得正唾沫横飞。
顾挽星匆匆进了卫生间,锁好门后快速解决了生理问题,她便又进了空间。
先是去井边喝了点井水,清凉甘甜的水下肚后,瞬间将她心底那股烦燥之意压了下去。
给药田浇了点水,吃了一粒清心醒脑丸,又急忙出了空间。
不能呆的时间太久,公共卫生间,时不时就有人要上。
果然,一出门就撞见一抹高壮身影,一个穿藏青色夹克衫的男人正在卫生间门口背对着她抽烟。
男人似是没想到卫生间会有人,听到声音转过身还愣了一下,不过当看清她的模样时,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嫂子,是你?你这是去哪里啊?”
顾挽星闻声抬起头,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脸,不是赵二狗还能是谁。
赵丞言的铁哥们。
“我跟赵丞言已经离婚了,以后不要喊我嫂子。”顾挽星沉声道。
赵二狗闻言,表情僵了一下,旋即脸上立马露出嫌弃:“像是谁爱叫你似的,要不是有我言哥,谁认识你啊。”
“不认识你还跟我说话,你是得多贱。”
顾挽星白了对方一眼,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让赵二狗呆愣原地,久久无法回过神,那个总是不敢大声说话的女人,这是骂他了吧?
“呸,什么玩意啊,活该言哥不要你了。”
他回过神快速把烟掐灭,都没顾得上卫生间,就急匆匆朝着对面车厢走去。
他得快点回去告诉生子哥,怪不得言哥不跟他们一起去穗城,原来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上午他们去找言哥时,他只说家里遭了贼,也没说媳妇也跑了。
原本他们是想一起去穗城进一批小家电的,结果赵丞言就因手里没钱的缘由,婉拒了两个好兄弟。
……
回到座位的顾挽星对于这些事情完全不在意,本就跟赵丞言是一路货色的玩意,能是什么好东西。
“丫蛋,这回给你张饼,你尝尝俺家老婆子擀的,可劲道了。”
老头出去串门子聊天回来了,又从他的那个包里摸出那用白布包着的饼。
顾挽星刚吃了清心醒脑丸,心情还算可以,语气很是温和地摆了摆手:“大爷,我真不吃,您自己吃吧,我胃口不咋好。”
“呵呵,好,那你们要么?不要我可自己吃了。”
那男人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老头,那个女人亦是如此,人家连话茬都不接。
老头被拒绝也没生气,乐呵呵地又从黑色皮包里掏出了两根小葱,很是精致的用饼卷了起来,甚至把边边角角都卷得整整齐齐。
顾挽星心道还是个强迫症患者。
她将视线再次落在对面的那个孩子身上。
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大姐,您家孩子睡一下午了,要不要喊起来吃点东西。”
不怪她多心,这实在太古怪了,谁家三四岁的孩子,不是正吵闹的年纪,咋可能连动都不动,即便是生病了,这一下午当母亲的难道就不给孩子喊起来喝点水?
“对对,这孩子怎的这么能睡?别是病了啊。”老头一边咀嚼着饼一边跟着附和道。
眼神还时不时往那孩子侧着的脸上瞅:“瞅着还挺胖呼。”
他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言外之意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那女人眉心蹙了蹙,把孩子往自己怀里窝了窝,很是警惕地看向顾挽星:“孩子身体不好。”
顾挽星狐疑的点了点头,她怎么觉得问题大了呢?不能是错觉吧。
“孩子几岁了?啥病啊?你们这是准备去大城市给孩子瞧病?”
老头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目光却是一改刚才的小心翼翼,直接大喇喇地抻着脖子看了起来。
女人神色淡淡地说:“孩子总是发烧,找不出毛病,这不去大城市里看看。”
老头还想问,却听顾挽星身侧的男人开腔了:
“咱俩换换座成吗?老爷子?”
男人嗓音可能是因为一下午没开口的缘故,有些沙哑,看似商量的语气但却是咬着牙根说的。
老头咀嚼的动作一顿,随后痛快的点了点头:“你们一家的?你替你媳妇抱抱孩子也行,不然抱一下午多累挺,起来动弹动弹,不然腿都麻了。”
那老头说着把座位底下的行李包,拿了出来,又塞到对面。
这才跟男人换了座。
此时顾挽星不知怎的脑海中就冒出三个字‘人贩子’。
总之车上很多小孩子,唯独这个孩子看着不正常。
不正常在哪里呢,四五岁的孩子,露着的脚腕子上皮肤嫩白,看着确实如老头所说,还挺胖呼,虽然窝在女人怀里,但耳朵和脖子也都露在外边,皮肤也很白皙。
很干净,就总感觉这孩子不该穿着这么朴素破旧,甚至衣服都是不合身的。
而男人穿着西装长裤,咖色衬衣扎在腰间,看着更不像是该坐硬座的人,像是哪里的领导干部。
女人穿着一件格子长袖衬衣,是娃娃袖,下身穿着最近很流行的大摆长裙。
脚上是一双米色拦带小皮鞋,这穿着打扮的人为啥孩子穿着那么破。
孩子不像是生病,倒像是单纯的昏迷。
“你们还都不吃,我这饼可好吃了,卷上这葱,更好吃。”
老头拧开水壶,咕噜噜灌了几口水,炫耀一番,又继续摇头晃脑地吃了起来。
顾挽星却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对面‘两口子’的身上。
许是感受到了她打量的目光,女人也抬眸望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女人率先扯开嘴角,友好地笑了笑。
顾挽星也还以微笑,不过她从这女人脸上看到了不自在。
本着不打草惊蛇的想法,她将目光看向了黑漆漆的窗外,窗户的玻璃上折射着对面六人座上的六个人,三男三女,各吃各的,一边聊着天,一边吃着饭,甚至还将自己的吃食拿出来分享,看着好不惬意。
眼角余稍里,对面的女人跟男人对视一眼,不知道眼神交流了什么,男人接过了浑身瘫软的孩子,两人换了座位。
就在这个时候,消失一下午的男列车员,再次出现在车厢尽头,这次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两个男人,穿着衣服看着像是乘警。
顾挽星抻着脖子往那边看得正认真,谁知她前方又传来那男人的声音:
“这位同志您能帮我们抱抱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