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实在是太跳了！

碍于距离的关系，加上知道宋人骨头硬，晋国君臣并不是那么愿意先拿宋国来开刀。可是一直任由宋国这么跳下去，肯定也是不行的。

晋国君臣制定的战略是先灭掉鲁国，再允许鲁国复立，只是要割取鲁国在泰山以西的疆域。

“若是宋军逼近战场三十里……”楼令沉吟了一小会，铿锵有力地说道：“便如视同开战！”

其他卿大夫当然没有意见。

要不是碍于战略取舍，早有人建议打宋国了。

主要还是因为楼令的关系，换作其他人来当中军将，基本是谁敢跳当即揍谁。

楼令不像其他人那般快意恩仇，更加讲究战略的需要。

当然了，楼令讲究战略，可是难免有人会视为软弱。

要不是楼氏本身强大，再加上晋国连续几年大战快被榨干，还不知道楼令的处境会怎么样呢。

晋军来到卫国的边境，大军并没有蛮横地闯入。

楼令派人前去“濮阳”会知卫国君臣借道的事情。

怎么对待卫国变得温柔了？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大军要跨境的时候，哪怕是没有想要接近城池或村庄百里之内，派人请求借道才是应有之义。

当一个国家的大军要借道却是没有派人通知，其实在表达不满的同时，可以视作是在进行恫吓。

卫国现在很脆弱，经不起太大的惊吓，一旦晋军入境没有派人通知，卫国不敢阻止晋军过境，他们却是敢于对政敌先下手为强。

从楼令派人前去“濮阳”到卫君衎的宦官和孙林父的家臣赶来，两波人只是前后脚，抵达晋军营寨的时间间隔不超过半个时辰。

结果就是楼令等卿大夫见完了孙林父的家臣，马上又得到通知，说是卫君衎的人到了。

“卫国现在是一颗火星落下就能够燃起熊熊大火啊。”中行吴很是感慨地说道。

其实，卫国之君与执政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他们一直有着君臣不和的毛病，经常因为国君与执政的矛盾爆发内乱。

主要也是卫国总会出现奇葩的国君，不是执政非要跟国君过不去。

卫国是周王朝分封初期比较强大的一个诸侯国，更是有过极其鼎盛的时期，只是当时的周王室并未衰弱，自然无法让卫国去争夺天下霸主的地位。

卫国的衰弱跟赤狄的崛起有关。

起先，卫国的都城在大河北岸，它叫“朝歌”。

没有错，殷商的都城“朝歌”便是卫国的第一座都城，得到了殷商的诸多遗产，就是商人并不怎么服从统治，乃至于有过叛乱。

由于赤狄的崛起，卫国在赤狄的兵锋之下主动迁都，更是让大河北岸的疆域大半沦陷。

自从卫国将都城迁徙到“楚丘”之后，国势就开始急转直下，偏偏又遭遇到大河改道，再次迁都到“濮阳（帝丘）”就像是被诅咒了那般，国君是一个赛过一个变得更加能捣乱。

按理来说，不断内乱的卫国应该很快亡国才对吧？问题是晋国崛起速度太快。等晋国夺得中原霸主的宝座，晋国严格警告列国不得进行互相兼并，算是保护了脆弱的卫国，否则郑国可不会放着卫国这块肥肉在嘴边不动。

比卫国更加弱小的那些国家？他们一样是得益于晋国的崛起，要不然山东的各个小国早就被鲁国给吃干抹净了。

其实，以为山东的那些国家是怎么变成小国的呢？多数是因为鲁国和齐国在侧，压根没有扩张的机会。少数国家的疆域之所以会越变越小，他们丢掉的疆土就是被鲁国或齐国占了。

齐国干了就干了，不会在事后满嘴仁义道德。

可是，鲁国君臣告诉世人一个道理，可以一边喊着自己是“君子”，再一边干偷鸡摸狗的事情。

“卫君让我们抓捕孙林父，孙林父请求我们去人训斥卫君。”楼令不得不承认自己果然还是见识少了。

其实，原历史上的卫君衎和孙林父矛盾爆发之后，发生的事情更加火爆。卫君衎向齐国求助，孙林父向晋国求助，卫国的内乱没有爆发之前，晋国和齐国先打了起来。由于是齐国战败的关系，导致卫君衎遭到了驱逐，逃亡去了齐国。

“哪一位愿意去‘濮阳’代表君上申斥卫君？”楼令问道。

郤至立刻说道：“这种事情当然是由老夫来干。”

呃？

的确是郤至最为合适啊！

只要郤至出现在卫君衎面前，可能就马上要将卫君衎给吓得尿了。

卫国已经对晋军的借道做出回应，他们没有拒绝的胆子，深怕答应得太慢挨揍。

晋军拔营进入卫国势力范围之内，大军目标明确往鲁国继续行军，郤至本来只想百来人去“濮阳”那边，还是楼令要求不能少于千人。

怎么带着带着百来人就敢去啊？并不是郤至傻大胆，也不是疏忽，单纯的认定卫国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卫国的疆域一再缩小，他们却还是列国疆域面积可以排到第六或第七的一个国家。

经过六天的行军，楼令率军抵达大野湖附近，距离安营扎寨在“范”这个区域的鲁军约是四十里。

晋国当前已经没有叫“范”的地方，很久之前更名叫“受铎”了。

在当前，地名重复是很正常的情况，日后的史学家为了避免搞错地方，会特别在地图或是文字描述中加上标注。

晋军上上下下皆是认定很快就能够击溃当面的鲁军，驻扎之后并未按照结硬寨的模式来。

“派人去询问鲁军想怎么交战吧。”楼令考虑到后面还会让鲁国复立，认为一些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

中行吴刚才在看山川舆图，看完回去坐下，说道：“宋军选在‘鹿上’安营扎寨，有点讲究啊。”

宋军的驻扎地点，确实是选得很讲究。

那个“鹿上”在曹国、卫国、鲁国、宋国的交接处，当地的地形较为平坦，并且森林的覆盖率并不高。等于说宋军可以做出太多的选择了。

楼令看向中行吴，说道：“新军佐率两‘师’前往‘高鱼’。一旦宋军越境，新军将可以自行选择是否攻击。”

晋军的两个“师”便是包含两百乘战车组成员在内的一万五千战兵，对上总数约有三万的宋军少了一半，很考验中行吴的指挥能力了。

尽管他们认为宋军敢包抄己方后路的可能性不高。该防总是要防的。

中行吴稍作迟疑，还是应道：“唯！”

随后，楼令看向邯郸旃，下令道：“新军将统率三个‘师’绕过当面的鲁军，只管直插‘曲阜’。”

剩下一个中军打五万鲁军有没有问题？那当然是不可能有什么问题的。

邯郸旃只清楚一点，他知道楼令在特别照顾邯郸氏，心生了极大的感激，万般不敢辜负了楼令的美意。

尽管中行吴有点意见，只是不得不承认楼令的安排没有毛病。

毕竟，邯郸氏私军的战斗力比较存疑，欺负鲁军没有问题，对上宋军可就胜负难料。

警戒或牵制三万宋军的任务，只能交给荀氏了。

中军对战五万鲁军更是一点毛病都没有，尽快击溃那一支鲁军，再直逼“曲阜”逼降或攻克，目标明确就是为了速战速决而制定的。

鲁军的主将是季孙宿？他给予楼令的答复是，两日后两军摆开阵仗交战。

楼令听说号称猛将的秦堇父与狄虒弥也在出征序列。这两人，前者是孟孙氏的家臣，后者乃是季孙氏的家臣。

考虑到鲁国权贵很爱吹嘘的因素，再加上鲁军的表现一贯很拉垮，他们所吹嘘的猛将可能并不怎么样。

只不过，楼令有听过秦堇父和狄虒弥的名声，某次在晋军作为主力与楚军交战的时候，两个人确实表现得很勇猛。

其实，鲁国并不缺猛人，他们缺的是有肯干事有担当的公族封君。一般肯做事的公族封君，他们要是无法压制其余人，基本上也很难真正办成什么事。

既然商量好了交战的地点，晋军和鲁军当然是挪动营寨，抵近到互相距离十里左右。

郤至在“濮阳”办完事来到前线，得知季孙宿敢于与己方摆开阵仗开打，很是佩服地说道：“鲁卿正面我们两家还敢进行交战，真是有胆气啊！”

那真的不是在进行嘲讽。

真的是要有极大的勇气才能得知对战的是以楼氏和郤氏为主力的晋军，还敢摆开阵仗进行开打。

楼令需要思考的事项更多。

鲁国君臣有面对晋军战而胜之的把握吗？这个根本不用问。

强如楚国或齐国面对晋国都胜率不高，何况是以嘴强王者着称的鲁国啊？

“他们明知道无法打赢，为什么不是据城而守，敢打野战，尤其是跟我们正面交锋？”楼令很不理解这一点。

郤至说道：“仅是三万宋军可不会给鲁军这样的胆子。是不是我们有什么地方疏漏了？”

楼令早就将所能够得到的信息考虑进去，说道：“楚国进行了动员，大概集结十万大军在他们的都城附近。只是楚军并未移动，以时间来算，哪怕楚军北上救援鲁国，来得及吗？”

楚国只是集结十万大军，以往常的旧例来看，北上的可能性不高。

要知道晋国只是集结了三个军团，其中的一个军团还是在“虎牢”驻扎，郑地那边也开始动员。

然后，一旦有需要的情况下，晋国还能够从本土集结出一个满编军团。

以晋国的冗余兵力而言，或许无法在鲁国战线之外采取主动进攻，同时扛住楚军和宋军的难度不会太大。楼令敢于推动扩张以及实施取代周王室的计划，底气就在于晋国确实有那种实力。

郤至问道：“齐国呢？”

楼令答道：“齐国正在全力东进，为了能够突破莒莱联军的防线，他们连西线的预备队都东调了。”

郤至评价道：“齐国君臣心真大啊！”

是吗？

在楼令看来，如果自己是齐国的总指挥，一样会做出那种选择。

毕竟，齐国要弱于晋国，一旦晋军实施入侵顶多就是稍作坚持，很难能够扛住线。

别说齐国正在入侵莱国，真要是晋军这个时候展开入侵，单独扛住晋军都成问题，怎么都要尝试先解决掉东线。

中军将和中军佐的聊天背景是晋军和鲁军正在布阵。

这一片空旷的平野，晋军与鲁军间隔约七百米，分别在西边与东边摆兵布阵，要不是位置足够高，哪怕两军只是各自出动一万左右的兵力，看去仍旧是地平线都是士兵的景象。

因为之前郤至不在的关系，所以自然是由楼氏的部队充当主力。

能够看到来自楼氏的部队，位处前方的部队着甲率超过七成。他们的阶级为“羡”，装备以及后勤由家族提供。

位处后方以及左右两翼的部队？他们反而是准贵族阶层，也就是大多为“士”或是“徒”。

“你怎么在两翼安排了单骑走马？”郤至问道。

确实！

楼令在军阵的左右各自安排了一千五百名骑马的将士，并且左右两翼可是各自有着约百来名左右的轻骑兵。

是的，就是轻骑兵，不再是骑马步兵。

只是呢？郤至知道骑马步兵，也见过异邦的人骑马作战，问题是异邦的骑兵表现得很烂。

“你等一下就知道了。”楼令认为光用文字解释很难让郤至明白。

敌我两军排兵布阵完毕，楼令下了巢车登上战车。

对面的季孙宿在做同样的事情。

没有多久过后，楼令与季孙宿在两军阵前相隔约八米见面。

“代寡君问候晋君（鲁君）。”x2

两边的第一句场面话就是那样。

随后，季孙宿开始强调鲁国无罪，晋国不应该出兵讨伐；楼令自然是强调鲁国有罪，才招惹来晋国的出兵讨伐。

他们是在废话吗？当然不是了。

无论是宣传的檄文，亦或是主将在阵前喊话，一概都是奔着强调己方正义而去。

讲得话能够骗到对方的人最好，不能也可以给己方一再洗脑，多少算是能骗一个算一个。

在两军主将阵前“致师”的时刻，晋军已经在郤至的主持下进行战前祈祷。

“晋卿，真不能避免流血吗？”

“能。你们立刻投降，接受寡君对鲁国的处置。”

那就是没得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