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化城开始有了流血事件。
草原各部的首领虽然已经知道了消息,依旧不管不顾。
只要死的不是他部族的人,他都不会在乎。
斗去吧,咬去吧,越乱才越好管理。
锦衣卫到了归化城,那就等于一群狐狸进了羊群。
在大明锦衣卫做事处处受限制,处处被人掣肘。
到了这里,那真是如鱼得水。
在大明他们什么脏活累活都干,上到护卫皇帝、随军出征,下到抽盘税课、看守陵寝。
没事的时候还要抓小偷。
什么都干,那就意味着样样精通。
一旦这群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害人且没有约束可以肆意妄为的时候,那就代表着滔天巨浪的到来。
最恐怖的是办这事这群人还不要求回报。
发自内心的为了做坏事而去办坏事。
目标明确,计划简单,手段阴狠,且没有道德底线。
再加上余令这个更没底线的。
他们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可并没有人发现不对。
归化城的势力太杂了。
不光有土默特部下的十二个部族,还有其他各部的人混杂在其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都在为自己的部族打拼。
牙齿都有咬到肉的时候,亲兄弟都能反目成仇……
别看这些人属于同一个大部族,只要涉及切身的利益之争,这群人拔刀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只要火没烧到自己身上,
在这里也不用担心言语的问题。
因为在这归化城,汉人的比例是高于所有人的。
很多草原的贵族老爷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晋中话。
短短的两日不到,麻古明安部的簿合兔就和乌古新的摆吉打了起来。
缘由也很简单,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
因为有人说簿合兔的女人生的娃像摆吉。
这个群人里没有傻子,都是善于摆弄权谋的聪明人。
余令这群人在偷偷摸摸的放火。
殊不知余令的特使身份也是某些人计划中的一部分,在他入城时候就被人盯上了。
只要使者死在归化城。
大明和顺义王是不是会撕破脸?
不管这个撕破脸的可能性有多大,只要余令死在了这里,那就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上有了一道裂痕。
突然的某天,这裂痕就会将这块瓷器撕成两半。
素囊台吉知道使者来了,他也知道这个使者和以往的使者不一样,光是礼物他都准备了三次。
最后他选择了最好的那一份。
因为他听托达说使者对自己有亲近之意。
不管真假,他都要来试探一下使者的口风,分析一下大明的态度。
自己的兄弟对自己已经非常不满了。
听王城里面的人说他在里面不停的咒骂,岁赐的钱财他只想给自己两成。
自己底下那么多小部族需要拉拢,两成的钱财够做什么?
这不是在故意针对自己么?
他近日来拜会余令就是想看看礼单,看看今年的大明给了多少钱,他要知道确切的一个数字。
卜石兔他信不过,他只会虚报一个虚假的数来糊弄自己。
推开专门用来接待使者的园舍的大门,一股血腥味迎面扑来。
进了院子,素囊的眼睛猛然瞪大。
他看到了使者竟然坐在血污里。
余令的确坐在血污里。
就在刚刚,六名杀手竟然摸到了园子里随后对自己发起了冲杀,刚进门就碰到了王辅臣……
随着呼喊声传开,小肥、如意立马就冲了过来。
六个人当场打死了三个。
本来是只用死两个的,抱着旗杆的肖五不知道从哪冲了出来。
高喊着“吃我一击吧”,因为收不住力用旗杆敲死了一个。
把人的脑袋敲碎了。
素囊来的时候余令正在审问最后一个。
可惜这群人的嘴巴硬的狠,一口咬定是素囊派他们来的。
余令是真的后悔没把文六指头带来。
六个强壮的男人翻墙进园舍都没磨破皮,质量这么好的皮就该做几个鼓。
找匠人做旧一下,再编一个故事,卖给雪原和尚绝对能换好几个宝石。
利益最大化。
“我说了,是素囊台吉派我们来的,他要你死在这里,这样顺义王就会和大明撕破脸,他好得利!”
刚进门的素囊脸都绿了。
他如何都不相信会这么巧,自己刚进门,一个屎盆子就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气的他一哆嗦。
“臭狗屎,不是我……”
另一处审问的顾全跑了出来,在余令耳边低声道:
“是女真人探子,没说是受谁指使,应该是想玩祸水东引了!”
余令点了点头,随后从小肥手里拿过袖捶朝着眼前人狠狠的砸了下去。
一下肩锁骨,一下肩周处,一下......
院子里响起了沉闷的砰砰声。
余令每砸一下,素囊眼皮子就跳一下。
都说这次来的使者是一个文人,望着虽然黑了点,但气质的确文绉绉的。
可拿锤子砸人的这手段?
明明一锤子都可以砸死了,非要把人的肩膀砸的稀巴烂。
最狠的使者面不改色,仿佛他捶打的不是一个人,就像那些大明妇人一样,在用棒槌捶打衣服。
余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狠。
真要说个原因,余令觉得可能是“女真”两字让余令失去了分寸。
一想到先生还生死未知,一想到他们的残忍手段……
“守心,素囊台吉来了。”
听着袁御史那熟悉的话语传来余令深吸一口气,动作一顿,高高的举起锤子,对着脑袋狠狠的砸下。
“砰!”
鲜血溅了余令满脸。
……
余令站起了身,看向了陌生的素囊台吉。
望着他身后的随从拎着的大小包裹,猛地一下就露出了最温暖的笑意。
“哎呀,我说喜鹊怎么喳喳的叫呢,原来是有贵客上门,来啊,把我的黑茶拿出来,我要和贵人品茗!”
“这里没有喜鹊!”
话被人挑刺,余令一点都不尴尬,笑道:
“台吉看我眼皮是不是一直跳,早跳喜,你就是我的喜啊!”
素囊台吉闻言打了个哆嗦。
见惯了各种大明读书人,也和各种大明官员打过交道,余令这样的还真是头一回。
他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接话。
他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不对的。
“尊敬的大明使者,欢迎来到青色之城,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哎呀,见外了,见外了.....”
“我不是贪财之人,我不收那是不给你面子,会破坏大明和蒙古的情义,为了大明和蒙古,我就不客气了”
“那个肖五啊……”
望着肖五从人手拿礼物,余令搓了搓手笑骂道:
“粗手粗脚,笨手笨脚,收礼记得用双手,咱们是上国,礼仪之邦,不能让人笑咱们不懂礼!”
肖五瓮声瓮气道:“哦,这个人大方,怪沉的呢!”
余令脸上的笑更好看了,肖五都说沉,那里面一定有大家伙,不会里面有狗头金吧!
“请!”
素囊吐出一口浊气:“使者请!”
望着素囊抬脚进门,余令忍不住喃喃道: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果然有说法,果然有门道啊!”
望着两人进了会客厅,顾全忍不住道:
“御史你不去么?”
看着一手血污的顾全,袁万里冷淡道:
“不去!”
“大人是觉得余大人的做法不符合道义?”
袁御史笑道:“你也懂道义!”
“不懂,但我赞成余大人的做法,我大明给人送了那么多钱,还接连送了那么多年,他们讲道义么!”
“他们侵我大明,杀我百姓,他们有道义么?”
“就算他们不懂,可这些年过去了,也该懂了,可道义呢?”
“守心说过,人敬我,我讲道义,人若辱我,再讲道义岂不是辱没祖宗?”
顾全抬起头笑道:
“御史大人,咱家不懂什么大义,咱家只懂什么叫畅快,余大人来者不拒,咱家心里就很畅快.....”
“大人,进城门时您难道没听到么,他们的孩童在高呼,汉狗来了,汉狗来了.....”
袁御史一愣,他突然发现他的信仰又崩塌了一块。
袁御史走了,顾全喃喃道:
“什么是道义,道义又是什么呢?”
……
顾全在深思什么是道义,京城里的小老虎在深思什么是礼尚往来。
南宫的信来了,他从信里得知小余令去归化城了,这里的曲折是非南宫全都讲清楚了。
望着眼前的书信,小老虎喃喃道道:
“姜布政,以阳谋害我兄弟,那我就不讲什么罪不及家人的道义了,你一前辈对晚辈下死手,那我就对你的孙子下死手!”
“地扁蛇?”
“大爷,我在!”
“懂做局么?”
地扁蛇眼睛一亮:“爷,略懂!”
“一个十七八岁的人做什么局最好!”
“大爷恨不恨!”
“恨!”
地扁蛇想都没想道:“色乃少年第一关,无欲噬心局最好!”
“毁人不够,我还要财!”
“那就无欲噬心局加淫雀锁魂局!”
小老虎站起身,淡淡道:
“事成之后,我给你谋官身!”
地扁蛇闻言猛的跪地,大声道:“谢大爷,小的愿为大爷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