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刚过,皇城东侧的隐秘水道出口,笼罩在一片薄纱般的夜雾中。一艘通体漆黑、形如梭鱼、船身铭刻着隐形符文的“墨鳞快舟”悄然滑出闸口,无声无息地没入宽阔的护城河,旋即顺流而下,速度激增,只在水面留下几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舟舱内空间不大,却布置得简洁高效。承乾盘膝坐于船首,膝上星算珠盘幽幽旋转,心灯悬浮于侧,灯焰稳定,映照着他沉静专注的侧脸。他正以心神与珠盘、心灯沟通,不断微调着航线,避开星盘所示的水路暗桩与可能的探查点。
翎蝶坐在他斜后方,双目微闭,似在养神。但她指尖始终有细微的金色械力丝线流淌,连接着悬浮在舱顶的“千翎”核心球体。无数细密的暗金翎羽在球体周围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进行着微调演练,确保其随时处于最佳待发状态。师父阿莉儿赠予的、强化后的“金翎”则安静地停在她肩头,如同一个精美的金属肩饰。
承星挨着姐姐翎蝶坐着,小脸上带着初离皇城的兴奋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怀中紧紧抱着一个温热的玉盒,里面是伊妃师父临行前塞给他的几株散发着清冽药香的“定神草”,说是能帮他稳定心神感应。他时不时摸摸手腕上的星算珠串,感受着那温润的触感,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
翎昭则依偎在承星身边,小脑袋一点一点,有些昏昏欲睡。她身上裹着一件皇后陈雨荷亲手为她绣制的、内衬夜光草丝线的斗篷,散发着淡淡的暖意和安神的气息。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捏着袖中一根特制的绣针,针尖萦绕着微弱的生机柔光。
快舟如离弦之箭,在黎明前最深的夜色中疾驰。两岸的村庄城镇在黑暗中沉睡,唯有星月倒映在奔腾的河水中。承乾的星算珠盘如同最精准的导航,指引着快舟在复杂的水网中穿行,避开主航道,专走人迹罕至的支流岔道。偶尔遇到浅滩激流,翎蝶指尖微动,“千翎”核心便分出一片翎羽,化作无形的推力或牵引,助快舟轻盈越过。
山雨欲来风满楼。
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时,连绵起伏的苍翠山峦已取代了平原,横亘在前方。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草木气息,却也隐隐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令人心头发闷的腥甜。药王谷,近了。
承乾收起星算珠盘,示意减速。快舟悄无声息地滑入一处隐蔽的河湾芦苇荡中。
“星盘所示,血瘴源头在西北方向‘黑鸦岭’,距谷口尚有三十里。但瘴气已开始扩散,谷外预警灵植已有枯萎迹象。”承乾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弟妹,“我们弃舟步行,从‘青藤峡’绕行,那里植被茂密,瘴气相对稀薄,也能避开可能的明哨。”
众人点头。翎蝶收回“千翎”核心,肩头“金翎”无声展开,锐利的鹰目扫视着岸上的密林。承星深吸一口气,努力感应着空气中那股让他不舒服的气息来源。翎昭也揉了揉眼睛,彻底清醒过来,小手握紧了绣针。
四人悄然上岸,身影迅速没入晨雾弥漫的原始森林。高大的古木遮天蔽日,藤蔓虬结,湿滑的苔藓覆盖着岩石。承乾在前引路,心灯的光芒收敛成一束,如同黑暗中的微光,照亮前路并驱散着林中天然的迷惑瘴气。翎蝶紧随其后,“千翎”化作几片极小的、如同隐形飞虫般的翎羽,悄无声息地在前方百米范围内进行着索敌侦察,将感知到的地形、生物活动信息反馈回翎蝶腕上的微型罗盘。
承星走在中间,小脸绷得紧紧的。越往深处走,那股腥甜压抑的感觉就越发明显。他感觉肚子里“暖暖的小星星”似乎变得有些躁动不安,像是遇到了讨厌的东西。他忍不住停下脚步,小手轻轻按在一株叶片边缘已经开始微微发卷、颜色暗淡的“荧心草”上——这是药王谷外围最常见的预警灵植之一。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草叶的刹那!
嗡!
一股强烈的、充满绝望痛苦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涌入他的感知!他仿佛“听”到了这株小草在瘴气侵蚀下的哀鸣!与此同时,他手腕上的星算珠串猛地亮起温润的银绿光芒,体内那温顺的本源之力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指尖注入那株荧心草!
奇迹发生了!
那株原本萎靡暗淡的荧心草,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边缘的卷曲消失,暗淡的绿色迅速恢复鲜亮,甚至叶脉上还流转起一丝微弱的、属于承星本源力量的银绿光泽!虽然只是一株小草,但在这片被瘴气阴影笼罩的森林里,这点生机如同黑夜中的萤火,无比醒目!
“星儿!”承乾和翎蝶同时低呼,迅速警戒四周。
承星自己也吓了一跳,小脸有些发白,连忙收回手,那株草的异象也随之平复。“我…我不是故意的…它好难过…”他小声解释,带着点后怕。
承乾眼中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他快步走到弟弟身边,仔细观察那株恢复生机的荧心草,又看了看承星手腕上光芒渐隐的珠串。
“无心插柳,柳却成荫!”承乾压低声音,难掩激动,“星儿,你这能力比预想的更强大!无需阵法,仅凭触碰与本源共鸣,便能瞬间净化被瘴气侵蚀的草木,恢复其生机!这简直是行走的净化之源!这能力对我们此行,至关重要!”
翎蝶也惊讶地看着弟弟,眼中闪烁着异彩。连一直有些迷糊的翎昭也好奇地凑过来,看着那株与众不同的草。
然而,就在此时!
“沙沙沙——”
前方负责侦察的一片“千翎”翎羽传回急促的警报!翎蝶腕上罗盘红光闪烁!
“有东西!速度很快!三个方向!带着…血煞气!”翎蝶厉声示警,同时心念急转!
“千翎,结阵!守!”
嗡!
悬浮在她身前的核心球体瞬间解体!数十片暗金翎羽如同被惊起的蜂群,以惊人的速度在四人周围交错飞舞、组合!眨眼间,一个直径约三丈、由高速旋转的金属翎羽构成的、密不透风的球形防御网瞬间成型!翎羽边缘寒光闪烁,其上流转的符文亮起,散发出强大的防御与干扰波动!
几乎在“千翎”防御网成型的同一刹那!
噗!噗!噗!
三道快如鬼魅的黑影,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腥风,从三个方向的密林深处猛扑而至!它们形似剥了皮的恶狼,通体漆黑,肌肉虬结,关节处生长着惨白的骨刺,眼窝中燃烧着两团幽绿色的邪火——正是北狄以秘法培育、专司刺杀与散播瘟疫的邪兽:“蚀骨狼傀”!
砰!砰!砰!
三头狼傀狠狠撞在“千翎”防御网上!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高速旋转的翎羽与狼傀坚逾精钢的骨爪、利齿剧烈摩擦,爆出大蓬火花!防御网剧烈震颤,翎羽上流转的符文光芒急闪!
“好强的冲击力!”翎蝶闷哼一声,双臂微沉,全力维持着防御网的稳定。肩头“金翎”已然升空,鹰目锁定目标,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承乾眼神一冷,心灯灯焰跳动,瞬间锁定了三头狼傀的核心弱点——它们后颈处一块不断蠕动的、散发着浓郁血煞气的暗红色晶核!
“翎蝶,稳住防御!星儿,昭儿,退至中心!”
他双手迅速结印,星算珠盘上一道代表“束缚”的星轨骤然亮起!
“星轨·缚灵!”
无形的空间之力瞬间降临,如同坚韧的蛛网,缠绕向三头正疯狂攻击防御网的狼傀!狼傀的动作骤然一滞!
就是现在!
“金翎!破核!”
翎蝶心念一动!
嗖!
悬停空中的“金翎”化作一道几乎撕裂空气的暗金流光!其速度远超狼傀反应!精准无比地洞穿了第一头狼傀后颈的暗红晶核!
噗嗤!
晶核应声破碎!那头狼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身体如同被抽掉骨头般瘫软下去,瞬间化为一股腥臭的黑烟消散!
金翎毫不停歇,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妙绝伦的折线!
噗!噗!
又是两声轻响!另外两头被星轨束缚、动作迟滞的狼傀后颈晶核也被瞬间洞穿!黑烟升腾,三头凶悍的邪兽顷刻间烟消云散!
战斗从爆发到结束,不过短短数息。
“千翎”防御网缓缓收回,重新化为核心球体悬浮。翎蝶微微喘息,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新生的“千翎”与“金翎”组合,初战告捷!承乾的星算辅助精准无比!
承星小脸煞白,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角。翎昭也吓得不轻,躲到了承星身后。
承乾走到狼傀消散的地方,蹲下身,指尖捻起一点残留的、带着浓烈血煞气的黑色灰烬,面色凝重。
“是‘蚀骨狼傀’,北狄的爪牙已渗透到谷外密林。它们在此伏击,目的不仅是阻截,更是散播血煞,加速外围灵植枯萎,为血瘴开路。”他站起身,目光投向西北方黑鸦岭的方向,那里天空的阴云似乎更加厚重了。
“星儿,”承乾看向弟弟,语气带着鼓励和郑重,“刚才做得很好!你的能力,是我们此行最大的希望!接下来,感应那些被侵蚀的灵植,它们会指引我们找到瘴气最薄弱、也是敌人可能疏于防范的渗透路径!我们…直捣黄龙!”
承星看着哥哥信任的目光,又看看地上那株被他无意中救活的荧心草,小脸上的恐惧渐渐被一种坚定的光芒取代。他用力点了点头,小手再次按向身边另一株略显萎靡的灵植,闭上眼睛,努力去倾听那来自草木的、痛苦的“声音”。
青峦叠嶂,瘴影重重。四兄妹的首次远征,在惊险的初战后,正式踏入了危机四伏的药王谷外围。承星的净化之光,将成为撕裂这片阴霾的希望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