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安到江南,快马加鞭要六七日,两人风餐露宿,遇到了好几次刺杀,每次都险象环生,幸好有探事司的人护着,虽然受了点伤,但性命无虞。
刺杀失败,江南这边的世家气得要死,但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人已经到了江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闹出人命,朝廷的手段就不会这么温和了。
慕浔血洗江南官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狠辣,他手底下的人也都不是善茬,有不配合的,直接掳了他们的儿子孙子。
这些人若只是吃喝玩乐,不务正业还好,若查到有作奸犯科,为非作歹的,今天送一根命根子,明天送两根,若还强横,想硬碰硬的,直接把所有命根子整整齐齐地全送回去,敢鱼死网破的,那就是抗旨不遵,直接诛九族。
从宁世子到达江南的那一日,城外就有军队驻扎着,楚帝的态度摆着,世家可以使些小手段,但最后只能低头。
定国公看完暗卫传来的消息,眼神沉郁:“真是一群废物。”
宋痕说道:“探事司不是吃素的,那些世家是贪心,但不是没脑子。”
最难对付的,不是宁世子和谢晏,而是慕浔。
他曾派人去长公主的封地,使计让她回长安,结果,长公主病了,后来,他又让人撺掇了一次,长公主被男宠绊住了,一次两次,未免太巧合了些,他就猜到慕浔一直让人盯着长公主。
定国公不止一次后悔,当年慕浔羽翼未丰的时候,没有将他弄死。
宋家身为世家之首,不知强占了多少土地,全吐出来,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损失巨大。
想到这里,定国公胸口一阵刺疼。
他动不了慕浔,但谢晏算什么东西!
他在慕浔身上栽了一次,就不会再重蹈覆辙。
定国公的眼神变得阴狠,沉声说道:“谢晏不识抬举,既然不能为晋王所用,那就不能留着成为心腹大患。”
五公主看上谢晏,本就是定国公授意的,谢晏才谋无双,若能为晋王所用,夺嫡之事,就多添一份胜算。
可谁能想到,谢晏如此不知好歹,拒婚也就罢了,还闹了摊丁入亩这一出,定国公是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宋痕眸光闪烁了一下,很快又不见波澜:“我有法子,能让武安侯府受到重创。”
“什么法子?”
“父亲还记得去年太庙的异象吗?”
去年,太庙上空,金龙盘旋,狴犴随行,都说是皇家列祖列宗显灵,所有的百姓更是盛赞楚帝和慕浔是明君贤臣。
民心这种东西,向来都是利刃。
从前,能为慕浔所用。
如今,宋家亦用得。
定国公:“你想效仿?”
“不,”宋痕摇头,笑容里多了几分深沉,“恰恰相反,是示警,亦是天罚。”
宋痕将计划一说,定国公阴翳的眉眼舒展开来,大笑道:“此计甚妙,若能成,不但武安侯府要倒霉,摊丁入亩一事都要搁置。”
“我找人看天象,看哪一日会有雷雨。”
“去吧,此事必须要成!”
“儿子知道轻重,其余的事情,亦会安排妥当。”
宋痕从书房出来,站在廊下,望着湛蓝的天色,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阿蕴厌恶他至极,只有侯府出事了,他才有机会让阿蕴服软。
趁人之危,兴许不是很光明磊落,可有什么办法呢?
阿蕴有软肋,捏住了,她才肯乖乖地嫁给他。
......
谢萦出嫁了,谢晏又去了江南,只剩下谢蕴在府里,一下子就冷清下来,她去松鹤院给老夫人请安,正好听到她在叹气。
“祖母是有什么心事吗?”
老夫人道:“祖母想你阿兄了,也不知道他在江南那边怎么样,顺不顺利?”
老夫人烦的可不止这一件。
原本谢晏高中状元,正好为他和谢蕴说亲,谁知道出了那么一档子事,那些世家要么恨谢家入骨,要么避之不及,亲事就这么被耽搁下来了。
谢晏是男子,早一点晚一点都无妨,要是娶不到门当户对的,就找家世差一些的,但谢蕴是姑娘家,老夫人可舍不得让她低嫁,不然,岂不是应了定国公府那一句没有凤凰的命?
谢蕴是她的小心肝,她可舍不得她受委屈,老夫人愁得不行。
谢蕴不知道老夫人正在为她的亲事发愁,她心里也很担心谢晏,但还是宽慰老夫人:“有探事司协助,出不了大岔子,祖母放宽心,要是阿兄回来,看到祖母清减了,该心疼了。”
老夫人闻言,脸上有了笑容:“好好好,祖母听你的,不胡思乱想了。”
谢蕴从果盘里拿起一颗枇杷,一边剥着皮,一边说道:“这几日,曲江池有水戏表演,我陪祖母去凑个热闹。”
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喜欢看水戏了,老侯爷战死后,侯府渐渐没落了,她也就不爱凑这些热闹,现在听谢蕴提起,有些心动,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她揉了揉膝盖说道:“这两日怕是要变天了,以后再说。”
老夫人有老寒腿,刮风下雨都会疼,谢蕴看她揉膝盖,就知道腿又疼了:“府医可看过了?”
老夫人吃着她递来的枇杷,不甚在意地说道:“年纪大了,都有些老毛病,不碍事。”
谢蕴也给自己剥了一颗枇杷,温声说道:“老毛病才要仔细将养,我让人去请太医来给您看看。”
“不用这么麻烦,张嬷嬷已经去准备汤药了,她跟太医学了推拿的手法,药熏后,按一按,揉一揉,就不疼了。”
“您要是实在难受,别硬忍着,身体重要。”
老夫人笑道:“祖母都这把年纪了,不会没苦硬吃,放心吧,祖母心里有数。”
祖孙俩一边吃着枇杷,一边亲亲密密地说着话,没一会儿,张嬷嬷进来给老夫人药熏。
谢蕴在一旁看着,对张嬷嬷说道:“嬷嬷教我怎么推拿,我来给祖母按。”
张嬷嬷笑着应下了:“还是小姐孝顺,老夫人真是好福气。”
老夫人高兴得合不拢嘴,谢蕴跟张嬷嬷学了按揉的手法后,这两日都来松鹤院给老夫人药熏推拿。
这日,她刚给老夫人按完,突然一道惊雷落下,下起了大雨,紧接着,又有雷声响起。
谢蕴心头一跳,莫名地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会有什么变数。
这几日,长安城太风平浪静了,那些世家仿佛跟认命了一样,没有半点动静,可越是风平浪静,越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坐以待毙可不是世家的作风,更不是宋家的行事风格。
比起江南,她还是觉得长安这边的变数更大一些,长安是权力的中心,是世家和皇族博弈最激烈的地方,否则,楚帝也不会留慕浔在长安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