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寒露如霜,冷风阵阵。
到了子时,赵嬷嬷提着个竹篮,悄悄地去了湖边。
她跪在地上,拿出香烛,用火折子点上后,又拿出纸钱。
她一边烧着纸钱,一边恳求。
“二公子,老奴求求您您,您放过老奴吧,冤有头债有主,要您性命的是夫人,老奴也是听令行事,逼不得已啊,您有怨气,您去找夫人,您别来吓老奴。”
“老奴会在菩萨面前给您诵经祈福,愿你下辈子能投个好胎,您别再阴魂不散地缠着老奴,每年生死二忌,老奴也会给您烧纸钱,您放过老奴吧。”
说罢,赵嬷嬷磕了三个头。
一阵风吹来,卷着纸钱的灰烬飞扬起来,赵嬷嬷只觉得寒意逼人,正要收拾东西离开,冷不丁发现,不知何时,湖边站着个湿漉漉的小孩,披头散发,两只黑漆漆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她,完全不像活人。
赵嬷嬷瞳孔紧缩,蓦地有念头从心底窜起。
二公子化成厉鬼来要她的命了。
她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
“二公子,你,你......”
小孩朝她走了过来,他满头满身都是水,一滴滴淌到地上,赵嬷嬷感到有寒气逼来。
“你害了我,害了大哥,害了三弟,你该下十八层地狱。”
赵嬷嬷的目光中充满了恐惧:“我错了,都是夫人让我那么做的,我也不想的,可我能怎么办呢?我只是一个下人,主子的命令,我不敢不听。”
“真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的。”
小孩歪了下脑袋,黑漆漆的眼珠子沉沉的:“判官爷爷说,说谎的,都要下拔舌地狱,你罪孽深重,跟我走吧。”
“不......不要!”赵嬷嬷恐惧得连牙齿都在打颤,不停地磕头,“二公子,您饶了老奴吧,老奴没有说谎,夫人想让小姐留在侯府招婿,将来好继承侯府,才对您和其他两位公子赶尽杀绝的,老奴说的,句句属实,您要是心有不忿,老奴可以为您报仇的。”
赵嬷嬷不想下地狱,她顾不得那么多了,什么主仆之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赵嬷嬷额头都磕出血了,等她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小孩已经消失了,还不等她松一口气,一个女人突然扑了过来,“啪啪”给了她两巴掌。
“你害死了我的昱哥儿!你说的那些,是不是都是真的?”
竟是柳姨娘。
每年临到谢昱的忌日,她都会给谢昱抄好多经文,今夜,她多抄了一卷《地藏经》,快到子时才入睡,可她睡下没多久,就听到有响动,起来一看,发现床榻边有纸团。
她打开一看,看到纸上写着,让她来湖边。
过了子时,就是昱哥儿的忌日,她知道事情有蹊跷,但还是来了,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赵嬷嬷对着湖边磕头。
赵嬷嬷没想到会被柳姨娘撞见,慌乱地开口:“不是,我没有害二公子,我没有......”
柳姨娘目光如刀,恨不得活剐了她:“你没有?我都听见了,你还敢狡辩!”
赵嬷嬷脸色煞白,浑身都在打颤。
她知道,她完了。
“昱哥儿那么小,你怎么下得去手?你的良心呢?杀人偿命,我要你给我的昱哥儿陪葬!”
柳姨娘眼中的猩红浓得要滴出血来,她粗暴地抓着赵嬷嬷的头发,将她往湖边拖。
赵嬷嬷惊恐万分:“杀了我,你也会有麻烦的,大小姐来年就要出嫁了,你为大小姐想一想。”
柳姨娘不为所动,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当年,你推昱哥儿下水,害了他的性命,这么多年都没人知道,今夜,一报还一报,也不会有人知道。”
“不......不......救命......”
赵嬷嬷嘶声大喊着,却被柳姨娘按进水里,冰凉的湖水灌进口鼻,一股窒息感充斥着整个胸腔。
赵嬷嬷奋力挣扎着,扑腾起水花,却被柳姨娘死死地按在水里。
“溺水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当年,昱哥儿也想你放过他,你放过他了吗?他不过就是个孩子,他只是个孩子,他是个孩子啊,你们的心怎么就那么狠!”
眼泪从柳姨娘的脸颊上滑落,怨恨几乎要从她的眼底溢出来,浓烈的恨意,让她的手犹如钳子一般,死死地按住赵嬷嬷的脑袋。
湖水不停地灌进胸腔,窒息感越来越重,绝望和恐惧深深地笼罩着她,赵嬷嬷的意识渐渐模糊。
“救命,救命......”
耳边仿佛回响着稚嫩的求救声,小小的孩童在水里惊恐地扑腾着,朝着岸边的她大声呼救,而她害怕动静太大惊动了人,拿着竹竿狠狠地打在他的脑袋上。
竹竿裂了,小孩慢慢不挣扎了,湖水没过他的脑袋,他就那么沉了下去。
“哗啦......”
就在赵嬷嬷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柳姨娘被人扯开了,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她剧烈地咳嗽着。
原来,是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巡夜的小厮,吓得他们连忙救人。
柳姨娘两眼猩红,冲上去又要将赵嬷嬷按住水里,小厮害怕闹出人命,挡在赵嬷嬷面前。
有人去禀报老夫人和谢崇。
有人在劝柳姨娘:“你别冲动,有什么事情,老夫人和侯爷会为你做主的。”
柳姨娘目眦欲裂,犹如发了怒的母兽,要为自己的孩子报仇:“你们滚开!我要我的昱哥儿讨回公道,这恶奴必须死!”
她这副模样,把小厮吓得不轻。
小厮脑子快速地转着:“要是赵嬷嬷真的害了二公子,老夫人不会放过她的,杀人总是要有缘由的,二公子泉下有知,也想知道赵嬷嬷为什么要他死。”
柳姨娘慢慢冷静下来。
赵嬷嬷还不能死,她不过是个听令行事的,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赵氏,最该死的,也是赵氏。
小厮见稳住了柳姨娘,松了一口气。
赵嬷嬷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
她看着黑漆漆的夜色,知道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没一会儿,老夫人和谢崇来了,谢萦、谢蕴,还有谢芫也来了。
谢芫看着看了一眼赵嬷嬷和柳姨娘,心狠狠地往下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