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将 计 就 计(1 / 1)

暮春的蔷薇爬满侯府西墙,粉白花瓣落在姜婉的团扇上,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她坐在葡萄架下,听着假山后传来的脚步声,指尖轻轻拨弄扇坠上的玉珠——那是太子所赐,故意在阳光下晃出温润的光。

\"姜姑娘好兴致。\"赵二扶着拐杖走来,衣摆上的草屑还带着露水,\"在下今早听见喜鹊叫,想必是有喜事。\"

\"哦?\"姜婉抬眸,故意让团扇遮住半张脸,\"公子竟懂鸟语?\"

\"略知一二。\"赵二盯着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李氏昨天托人送来的赝品,\"姑娘可是在等太子赏赐?\"

姜婉轻笑,将镯子转了半圈:\"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个闺中女子,哪懂什么赏赐不赏赐的。\"她指了指石桌上的《女戒》,\"倒是公子,腿伤可好些了?\"

\"劳姑娘挂心,\"赵二瘸着腿坐下,拐杖头的莲花纹在青石上投下阴影,\"若不是姑娘收留,在下怕是要曝尸街头了。\"

\"公子言重了。\"姜婉示意丫鬟上茶,\"不过是举手之劳。对了,公子昨日说要抄经祈福,可需要我让人准备笔墨?\"

赵二瞳孔微缩,想起姜柔的叮嘱:\"若她提及抄经,便是上钩了。\"他慌忙点头:\"在下正有此意,只是藏经阁太远......\"

\"不妨事,\"姜婉打断他,\"明日我要去相国寺祈福,藏经阁便交给公子打扫吧。\"她顿了顿,\"记得带上钥匙,别让人打扰了。\"

巧云递上铜钥匙时,故意让钥匙串发出清脆声响。赵二接过时,触到钥匙柄上的缠枝纹——那是侯府藏经阁的标记,与姜柔给他的图纸一模一样。

申时初刻,姜婉坐在马车上,透过窗帘缝隙看着赵二一瘸一拐地走进藏经阁。巧云捏着袖中的香灰包,声音里带着紧张:\"小姐,您真要让他进去?万一......\"

\"他进得去,却出不来。\"姜婉摸出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去把暗桩都叫来,申时三刻准时行动。\"

藏经阁内,赵二摸着第三层书架,按姜柔给的图纸找到了暗格。他摸出怀里的诅咒人偶,正要塞进去,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人声:\"太子殿下吩咐,今日要查侯府藏书......\"

他慌忙躲到书架后,却踩中了地上的香灰。月光从窗棂斜斜切入,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只惊慌的兽。

\"王公公请这边看,\"姜婉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方才下人来报,说藏经阁有异动......\"

灯笼的光晕越来越近,赵二望着自己鞋尖的莲花纹,忽然想起姜婉昨天递茶时,指尖在杯沿画的圈——那是让他\"午时三刻行动\"的暗号。原来从始至终,他都是棋盘上的棋子。

\"大胆!\"侯爷的声音震得书架轻晃,\"你是何人?为何擅闯藏经阁?\"

赵二被拖出来时,人偶从怀里掉出,银针在烛光下泛着冷光。王公公捏起人偶,脸色瞬间铁青:\"这是......厌胜之术?\"

姜婉后退半步,指尖轻轻按住胸口:\"王公公明鉴,此人自称书生借住别院,谁知竟心怀不轨......\"

\"我......我是受人指使!\"赵二望着姜婉眼底的冰寒,忽然想起这几日她送的药膳里,总有一味宁神的茯苓——原来早就防着他狗急跳墙。

\"指使你的人是谁?\"王公公厉声追问。

赵二看向姜婉,后者轻轻摇头。他忽然想起赌坊里输光银子的那个夜晚,是姜婉的暗桩悄悄塞给他银子救急。喉结滚动数次,他终于开口:\"是......是姜柔姑娘,还有她母亲李氏!\"

\"荒谬!\"侯爷甩袖时,碰倒了桌上的香炉,\"我女儿怎会做这种事?\"

\"侯爷不妨看看这个,\"姜婉从袖中取出密信,\"这是今早在下人身上搜出的,还有朱砂的手印。\"

王公公展开密信,越看越怒:\"好个李氏!竟然敢用太子的生辰八字诅咒,还栽赃给姜姑娘!\"他转向赵二,\"你且说说,人偶从何而来?\"

\"是李氏在城西人偶铺定做的!\"赵二跪行两步,\"在下有证人,是铺子里的王婆子......\"

子时的侯府正厅灯火通明,李氏被押进来时,望着地上的人偶忽然瘫坐在地。她想起昨日姜柔派人送来的消息:\"已按计划行事,明日就能扳倒姜婉。\"却不知这消息竟是姜婉让人伪造的。

\"母亲还有什么可说?\"姜婉望着李氏惊恐的模样,心中并无怜悯,\"这人偶上的莲花纹,可是您陪嫁庄子的标记?\"

李氏盯着人偶底座的刻痕,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用陪嫁银子给姜柔做满月酒的场景。她猛地抬头,望向姜婉的眼神里满是怨毒:\"你早就知道人偶的事,故意让我们往里钻!\"

\"不然呢?\"姜婉轻笑,\"等着你们母女联手把我赶出侯府?\"她转向侯爷,\"父亲,此事关乎侯府清誉,还请您三思。\"

侯爷盯着李氏,忽然想起她进门那年,后院的梅树莫名枯死了三棵。他闭了闭眼,沉声道:\"李氏教子无方,即日起发卖边疆;姜柔......\"他顿了顿,\"送去妙音庵,终身不得出庵!\"

姜柔的尖叫声刺破夜空时,姜婉已经走出正厅。春日的风卷着蔷薇花瓣落在她肩头,巧云捧着披风走来,声音里带着不解:\"小姐为何不直接揭穿她们?反而绕了这么大圈子?\"

\"因为要让太子看到,\"姜婉披上披风,翡翠簪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不仅能识破阴谋,还能不动声色地将计就计。\"她望向藏经阁方向,\"况且,有些账,总要算得清清楚楚才好。\"

巧云望着姜婉的侧脸,忽然明白——小姐早就知道,单纯的反驳难以服众,唯有让对手自己露出马脚,才能让太子和侯爷彻底信服。这场戏,从赵二进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

寅时三刻,姜婉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微微泛红的眼角——那是方才在正厅里故意揉出来的。她摸出袖中的香灰,轻轻吹落在地——这东西,明天该让下人彻底清扫了。

当第一声鸡啼响起时,姜婉终于放下眉笔。镜中的女子眼底含笑,却藏着锋芒——她知道,这场耗时数月的阴谋终于画上句号,但属于她的时代,才刚刚开始。毕竟,在这深宅大院里,能笑到最后的,从来不是那些耍小聪明的人,而是像她这样,能把对手的每一步都算进自己棋盘里的人。

而她,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毕竟,侯府嫡女的位置,从来不是靠运气得来的——那是用智慧、耐心和无数个不眠之夜,一点点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