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可求降金之后,金军马上派军队从折可求部手里接管了麟府丰三州以及晋宁军内的几处堡寨。
这就是刘錡所担心的“兵为将有”的弊端所在了,主将的思想直接决定着其部下士兵们的命运。折可求的投降,让声威赫赫的“折家军”瞬间变成了“伪军”,这个结果让谁都无法接受。一时之间,大批“折家军”的士兵开始逃营,折可求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追究。
折可求到了云中后,完颜宗翰对其大加封赏,极为看重,日夜酒宴不止。
原来,张邦昌主动退位被赵构处死之后,金国高层便开始讨论再扶持一个汉人傀儡政权。鲁王完颜昌那边打算推荐刘豫上台,完颜宗翰这边自然是不乐意的,可手上没有合适的人选去和刘豫竞争。
折可求的来投,正好为完颜宗翰解决了这个问题。“折家”在西北的名声那可真说的上是如日中天,门生故旧、子弟姻亲遍布大宋西北各大将门。论起声望,刘豫是万万不及折可求的。
因此,完颜宗翰不惜代价和折可求搞好关系,极力拉拢,并隐隐向折可求透露了这层意思。
谁知折可求降金本就是家人被金国胁迫才迫不得已而为之,又怎么可能愿意去做这个儿皇帝?每次都婉转的表示推辞。完颜宗翰知道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办的事,也并不着急强迫。只是,当折可求以寸功未立为由再次推辞的时候,宗翰便顺水推舟交给了折可求一个后悔至极的任务。
折可求回到云中的“折府”中,折彦文迎上前来问候道:“父亲脸色怎的如此不好,发生什么事了?”
折可求摇了摇头,问道:“你祖父今天怎么样?好一些没有?”
折彦文答道:“还是老样子!”
折可求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是去看看他吧!”
听说折可求来了云中后,折克行便不愿意见他,折可求都是趁着父亲睡着的时候才敢进去看一眼,父子俩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谈谈。
马上又要离开了,折可求心想今天无论如何要和父亲好好谈谈,说说自己心里的委屈。
来到后院,折可求挥挥手让门外伺候的人下去,自己站在门外轻轻地唤了一声:“父亲睡下了吗?”
屋内没有回应,折可求想了想,便直接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屋内弥漫着浓浓的一股药味,折可求不禁皱了皱鼻子,轻手轻脚地来到父亲窗前。
只见折克行披散着一头白发,静静地躺在床上。床帘半掩,窗外射进来的光线都显得那么的浑浊。
折克行并没有睡着,看向折可求的眼神十分平静。折可求扶着床头,慢慢的跪了下去,轻声道:“父亲……”
折克行轻轻地摆了摆手,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地道:“老二,爹爹知道,其实你做的没错。只是爹爹有些失望,我们折家男儿不应该是这样的。”
折可求眼泪瞬间奔涌而出,泣不成声。
折克行接着说道:“爹爹没几天活头了,可彦文他们还年轻,可不能让他们一辈子顶着这不忠不义的名声。”
折可求重重的点头,郑重地说道:“爹爹,儿子心里明白!”
折克行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摸了摸折可求的头顶,又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儿啊!让你受委屈了!”说罢,摆了摆手道:“你出去吧!爹爹困了!”
当夜,折克行去世。折府一片悲恸。
宗翰听说后急忙过府祭拜,拒绝了折可求守孝三年的请求,但承诺让折可求带兵护送折克行归葬府州祖地之后,再去完颜娄室军中,协助他南下。同时给折彦文也封了个晋宁军知军的虚衔,和折家的一众家小留在云中做人质。
等安排好折克行的后事,实在拖不下去的折可求才率部来到了解州完颜娄室的军中。
这时娄室还没有正式开始攻打佳县,娄室让折可求先去给亲家徐徽言做做思想工作。结果折可求话没说两句,就被徐徽言臭骂一顿,最后更是一箭射在折可求的护心镜上,把折可求肋骨都给震断了一根,差一点没给折可求直接射死。
折可求带伤回到解州休养,情绪极差,都是儿时一起长大的玩伴、兄弟,如今连心里的委屈都没办法直接倾诉,这种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后来,佳县陷落,徐徽言战死。折可求部虽然没有直接参战,却也落了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恶名。
娄室中条山遇伏惨败后,回到解州,把招揽来的宋军降兵全部交由折可求统带,以显示对折可求的信任。
建炎三年十二月,准备充分的娄室联合折可求部,再次对折可求的妹夫李孝忠把守的陕州,展开进攻。
这一次,娄室没有再遇到伏击,很顺利的就率军到了陕州城下,沿途的各处堡寨也空无一人,没有丝毫的抵抗,十万大军把陕州城围得铁桶一般。
照例,娄室先让折可求出面招降。李孝忠自己就是个孝子,倒也明白折可求的难处。一个在城头,一个在城下,“妹夫”、“大舅哥”叫的倒也亲热。可只要谈到招降的事,李孝忠只有一句:“人各有志,无须勉强!”
来来回回谈了好几次,而且只要折可求来谈,李孝忠必定在城头相迎,只是结果都是一样,那就是没有结果。
就这样过了二三天,娄室也知道这是李孝忠的缓兵之计,心里也不介意。毕竟自己也是从山里面崎岖跋涉走了好多天才过来的,士兵们也需要休整。
最后,娄室终于忍不住了,中止了谈判。李孝忠看到金军打算攻城了,也不再客气,直接把雪泉岭抓获的十八个金军将领押到城头之上给砍了脑袋。看得娄室是目眦欲裂,发誓要血洗陕州。
几架投石车一字排开,皮窝里装载着巨大的石弹,长长的梢杆在几十名彪悍的金军士兵的操纵下此起彼伏,带着“呼呼”的风声,把石弹弹射出去,带着破空的厉啸,凶猛地砸向陕州城墙。石弹的破坏力很大,砸在城墙上还只是崩掉几块砖石,如果落在城头,只要挨上,那就是非死即伤。
李孝忠握着单筒望远镜,早几天就把金军在营中组装抛石机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因此早就做好了准备,城头堆砌着无数装满了泥土的草袋,用来减缓石弹的冲击力。除了少量机灵的观察手在,大部队均躲在城墙内侧,即便石弹越过城头,也砸不到人。临近城墙的居民也早就迁往城中心避难了,因此,除了偶尔砸破几间民房,这几架抛石机其实给陕州没造成多大伤害。
第一天的攻城就在几十轮的石弹轰击下结束了。娄室根本没有派士兵攻城,只是用抛石机威慑了一下城内守军,就偃旗息鼓,埋锅造饭休息去了。
李孝忠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击,就这么硬生生的扛了一波。金军休息,他正好组织人手把砸到城内的石弹收集起来,运到城头,防守时早晚用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