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策站在一旁,看着岳父愁眉苦脸的模样,心中也是沉甸甸的。
他沉吟片刻,忽然提议:“或许我们还可以试试,用别的东西来代替染料。”
苏万抬头看他,眼中满是不解:“别的东西?除了胭脂虫、苏木、茜草和红花,还有什么可以染红色?”
可惜现在不是桑果成熟的季节,不然倒是可以去山上采点桑果来染布,又好用还不用花钱。
赵策微微一笑,“茶汤。”
“茶汤?”苏万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茶叶泡出来的水?这个也能用来染布?”
他做了大半辈子布匹生意,走南闯北,什么染料没接触过?可还从没听说过有人用茶汤来染布。
赵策笑着点头:“岳父,茶汤确实可以用来染布。虽然它不像胭脂虫或苏木那样能染出鲜艳的红色,但染出棕红色还是没问题的。而且茶叶来源广泛,价格低廉,是个不错的选择。”
苏万听得有些心动,但仍满脸狐疑:“真能染出颜色来?”
赵策继续解释道:“能,而且茶汤作为天然染料,对人体无害,还有一定的抗菌作用。尤其适合做贴身衣物、婴儿用品这一类对安全性要求高的布料,市场前景也不错。再加上不同的媒染剂,还能调整颜色深浅,变化多样。”
苏万越听眼睛越亮,忙不迭地提笔蘸墨,准备记下要点:“那具体要怎么做?需要准备些什么?”
赵策笑了笑,略显歉意地说:“我也只是突发奇想,具体的步骤、比例我还没试过。回头我先让娘子和冯婶在家试着染一染,等试验出合适的配方,再告诉岳父。”
“突发奇想?”
一听这话,苏万顿时像是被泼了一瓢冷水,兴致一下子冷了半截。
他还以为赵策是胸有成竹才提出这个法子,没想到竟是临时起意?
这成功的可能性,怕是不大啊。
也是,赵策不过是个读书人,整日捧着书本,哪会真的懂这些染布的手艺?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用心读书,将来考个功名回来就行。
进士他是不敢奢望了,哪怕是个举人也好;再不济考个秀才,也能开个私塾,教书育人,光耀门楣。
“贤婿想试试就尽管试。万一成了呢?”
苏万笑笑,说罢便转身走进里间,取出两匹原色的麻布,递给赵策。
“这布是咱们染坊常用的试验料,价格便宜,就算染坏了也不心疼。”
赵策接过布匹,却只抱起其中一匹:“不用这么多,一匹就够了。”
说罢便辞别苏万,准备回家。
苏万望着他的背影,仍有些担心:“贤婿啊,你也别太勉强自己了。实在不行就算了,还是买苏木吧。虽然贵些,但至少能保住咱们赵锦坊的名声。”
离交货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若耽搁太久,就算买了苏木,也赶不上工期。
赵策点头应道:“好,我知道了。”
其实,除了茶汤,他还打算试试另一种材料——红曲米。
红曲米是由大米经红曲霉菌发酵制成,常用于食品、药材,也可作为天然染料使用。
它色泽鲜亮、无毒无害,但有一个缺点:极易褪色。
因此,要用它染布,必须搭配合适的固色剂,才能让颜色持久。
到家后。
见赵策今日回来得比往常晚,还抱着一匹素麻布,苏云锦不禁好奇地迎上来问道:
“夫君买这种粗麻布做什么?它又硬又不舒服,而且你如今在书院读书,穿这个也不大合适。”
赵策笑着放下布匹,“这不是做衣裳用的,是用来染色的。”
“染色?”苏云锦拧眉,“夫君读书辛苦,这种事哪用的着你亲自动手,还是交给工人来做吧。”
“我想试试用茶汤和红曲米染布,他们不会。”
赵策一边说着,一边把布匹放进了卧房,随后去灶屋打水洗手,“胭脂虫断供了,苏木太贵,茜草又发霉,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茶还能染布?”苏云锦听得更是惊讶。
“理论上可以,但具体怎么染,还得试试才知道。”
赵策洗完手,把瓢放下,就朝她道,“先吃饭吧,染布的事等会再说。”
旁边冯氏已经去热菜了,没一会,就将饭菜端了出来。
赵策接过碗筷,问道:“家里有没有红茶?要有些年头的陈茶。”
“没有陈茶,只有新茶。”
冯氏闻言有些惊讶,陈茶的味道不如新茶,公子为什么点名要陈茶?
眼下日头正盛,出门买容易中了暑气,赵策只好道:“新茶就新茶吧,去煮一锅浓茶汤,放凉。”
“是。”
冯氏应声退下。
待赵策二人吃了饭,茶也煮的差不多了,但还要一阵子才能放凉。
接下来,就要等了。
茶泡得越久,颜色就越浓,染出来的效果也会更好。
或许是心中惦记着染布之事,午后的赵策并无睡意,索性搬了张躺椅坐在院中,翻开一本时文集,靠在藤椅上细细研读。
旁边石桌上摆着一个大号的风扇,扇叶呼呼转动,也带走了些许暑气。
“夫君,尝尝。”
苏云锦见他看得专注,怕他累着,便端来一盘晶莹剔透的小果子。
她拈起一颗,送到他嘴边。
赵策张口一咬,口中顿时酸甜交织,汁水迸开,口感极佳。
他微微一怔,低头细看,发现这果子是由数十粒小核果聚合而成,每粒都裹着一层透亮的浆汁,如同珊瑚珠攒成的宝塔,表面密布细绒毛,仿佛覆了一层薄霜。
他惊喜地道:“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莓。这是山莓?娘子从哪弄来的?”
这种野果,外观上看着不怎么样,但熟了之后就特甜。
最重要的是,刺泡的果汁也可以用来染色,可以染出粉红和紫红,也可以和茶汤、红曲米混在一起染,如果搭配白矾或者醋,颜色还能更加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