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身边有不少人都在劝秦昇说只要派大夫上门给窦建德治伤就好了,没必要非要以身涉险亲自去探望窦建德。
窦建德是个忠厚长者不假,但他手下那些骄兵悍将可不是吃素的,很可能会因窦建德受伤之事而迁怒到他身上,很可能会对他不利。
到那时候,即使他再勇冠当世,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容易吃大亏。
可面对手下众人的劝阻,秦昇并没有放在心上,还是执意带上一名大夫便要去窦建德,身边甚至连一个护卫他的亲兵都没有。
他在大营外面没有等多久,就有一名亲兵匆匆从营门走了出来,要领他们去见窦建德。
进了夏军大营之后,一路上到处都是用异样目光看着秦昇的夏军将士,显然对他的到来很是诧异。
待秦昇被领到了窦建德的帅帐,里面已经不见了宋正本的身影,只有窦建德一个人坐在床榻边静静等待着他的到来。
这是他们两个雄踞河北的枭雄第一次相见。
跟秦昇之前想象中的一样,窦建德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年纪,面相温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邻居大爷,可一双眼睛却时不时闪动着精光,一看就不是易与之辈。
秦昇在看着窦建德,窦建德同样在上下打量着秦昇。
只见秦昇面若冠玉,剑眉星目,确实有龙凤之姿,也难怪自己那个一向对男子没什么兴趣的女儿,只是来蓟城做人质时见过他几面,便一直对他念念不忘,时不时就在自己和妻子曹氏面前念叨着他的名字。
若不是他已经做了大隋驸马,自己还真想将女儿窦线娘许配给他,让他做自己大业的继承人。
就是不知李渊一向自诩有识人之明,不知为何会如此有眼无珠,竟然逼走这么一个文武双全的乘龙快婿。
就在他心中不住在感慨李渊错失佳婿之时,秦昇已经先他一步收回了目光,躬身拱手对他行了一个晚辈礼道:
“晚辈秦昇,见过窦公。”
窦建德轻轻摆了摆手,连连摇头道:
“齐国公这是折煞老夫了。”
说到此处,他的目光注意了秦昇身后背着药箱的大夫,目光动了动:
“齐国公有心了。”
秦昇闻言不由笑了笑:
“突厥大军南下,本就是颉利可汗为了报之前的私仇而冲我来的。
窦公本可以置身事外,却还是率军前来相助,我对此自然是感激不尽。
如今窦公又因此受了伤,我自然要带大夫上门探望,为窦公好好诊治一番。”
说罢,他回头指了指身后背着药箱的大夫,主公跟窦建德介绍道:
“这位是陈林陈大夫,乃是蓟城有名的杏林圣手,尤其擅长治疗刀剑之伤,窦公不妨让他好好诊治一番。”
虽说夏军的随军大夫已经为自己诊治过了,但听秦昇说得言辞恳切,窦建德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只是点了点头,随后沉声对跟来的陈林道:
“有劳陈大夫了!”
“夏国公言重了,救死扶伤本就是老朽的职责所在。”
陈大夫听了窦建德的话一时有些受宠若惊,随后便小心翼翼揭开窦建德身上的纱布,看了窦建德伤口好一会儿,才重新将纱布包扎好。
之后,他对窦建德拱了拱手道:
“夏国公身上的伤势并没有伤及到五脏六腑,经过先前大夫的处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我这里有一瓶祖传的金疮药,夏国公只要每日涂抹在伤口处,伤口能愈合得快一些。
只是夏国公要注意最近不能太过操劳,尤其是不能舞刀弄枪,以免身上的伤口裂开,更不好愈合了。
我再另外给夏国公开一个养气补血的方子,只要夏国公派人去抓药回来每日按时煎服,用不了一个月就能彻底康复了。”
窦建德闻言又冲陈大夫点了点头,笑呵呵道:
“多谢,辛苦陈大夫了。”
说罢,他便对帐内的一名亲兵使了一个眼色,那名亲兵立即拿出一个钱袋子放在陈大夫手中,作为给他的诊金。
陈大夫哪里敢收,当即连连摆手推辞道:
“夏国公太客气了,诊金齐国公已经给过了,老朽怎敢再去收夏国公的诊金。”
窦建德闻言故意板起脸,佯装生气道:
“齐国公给过是他的事,我给是我的事,陈大夫这是在厚此薄彼吗?”
陈大夫无奈看了秦昇一眼,见后者冲他点了点头,只得收好钱袋,随即再次拜谢窦建德道:
“老朽谢过夏国公。”
随后,陈大夫提笔写好方子交给窦建德的亲兵,又仔细叮嘱了一些其他的注意事项,就要起身告辞了。
窦建德也没有挽留他,只是吩咐身边的亲兵代自己送送陈大夫。
待陈大夫走了,窦建德看了秦昇一眼,随后缓缓开口问道:
“齐国公特意一个人跑来探望我这把老骨头,恐怕不只是为了找大夫来给我治伤这么简单吧。”
秦昇并没有否认,只是点了点头道: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窦公,此次晚辈前来,除了带大夫来给窦公治伤之外,还想跟窦公商量一下战利品的分配问题。”
窦建德未置可否,只是淡淡反问道:
“不知齐国公打算如何分配?”
秦昇看着窦建德,随即缓缓开口道:
“我还是之前那句话,本来窦公可以袖手旁观,置身事外,却还是主动带兵前来相助。
窦公如此大义,我自然不能让窦公吃亏,因此此次缴获的粮草辎重、衣甲兵器以及战马,全部归窦公所有,我军分毫不取。”
“呵呵呵,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面对秦昇的好意,窦建德并没有推辞,而是欣然笑纳。
因为在见过铁浮屠和怯薛军的甲兵装备后,他知道秦昇或许是真看不上突厥人的这些衣甲兵器,自然也懒得跟秦昇客套,毕竟他也确实需要这些战利品来奖赏此战的有功将士。
只是帐内的一众亲兵看在眼里,一时有些恍惚。
因为他们二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争雄河北的对手,更像是一对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忘年交。
秦昇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除此之外,我手中还有不少铁勒诸部的酋长,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们所在的部落用牛羊马来赎人了,到时候这些赎金我一样会分一半给窦公的。”
听到秦昇竟然用这些酋长去勒索他们的部族,窦建德忍不住哈哈一笑:
“世人都说齐国公是义薄云天的盖世英雄,没想到竟也懂得如此生财之道。”
秦昇对此只是笑笑:
“战场上从来都没有无辜者,他们既然选择跟颉利可汗南下,总得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话说得倒有几分道理。”
窦建德点了点头,显然很是认可秦昇的话,随后又话锋一转,继续问道:
“听闻颉利可汗作为草原共主,不知他的部族要给出多少牛羊马,齐国公才肯放人?”
秦昇听完却是重重摇了摇头:
“不管突厥人愿意出多少赎金,我都不会放他回漠北的。”
“这又是为何?”
窦建德不由皱了皱眉头,一时也有些不解。
秦昇淡淡一笑:
“因为只要颉利可汗一日不回到漠北,其他人就会为了争夺可汗之位而争得你死我活,再没有心思南下进犯中原了。”
窦建德闻言却是越发不解:
“我听闻颉利可汗的侄子突利可汗率十万大军一直在卢龙塞外作壁上观,如今颉利可汗被扣在中原,他很有可能会提兵十万杀去王庭,逼其他突厥贵族拥立他为新可汗。”
对于窦建德的疑惑,秦昇只是微微一笑,随后一字一句道:
“窦公放心,不会再有什么王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