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还没到非嫁不可的时候(1 / 1)

宜棠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股暖流进入心田,终于人舒坦了许多,不由想要多喝几口,大概是有心事,几口下去居然呛住,宜棠咳嗽地面红耳赤,连泽正要着手去拍,犹豫间,手又落下空中。

宜棠咳嗽不止,连眼泪都出来了,连泽急急递上一方手帕,又伸手帮宜棠拍起后背,待宜棠气顺,面色恢复,立刻浮现出一股愉悦之色,眉眼间都是雀跃之感,连泽欣喜,这便是心意相通吧,那么那么,他是不是胜算又大了几分,一份过时的婚约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连泽不禁情意绵绵,言语温柔:“宜棠……。”

“表哥。”宜棠笑起来大气明媚,她伸出手比划道:“你刚才帮我拍背时,手心收拢,力道不至于打痛人,但却能帮人顺气。这个手法倒是不错。”

连泽愣住,瞬间气结。

宜棠见连泽神色变化,前喜后愣,又呆又丧,不知所措,忐忑问道:“表哥……。”

连泽回过神,歉意笑笑,不知道要说什么,几分尴尬都落在宜棠眼里,宜棠心中咚咚敲起鼓,把这日头都惊醒了,红彤彤的太阳挂在宜棠脸上。

连泽莞尔。

宜棠狼狈。

宜棠要走,阿宽正好端着早点进来,连泽拦住:“吃些再走。”又说:“还有些问题请教。”

“你是有执照的医生,要跟我请教什么?”宜棠认真问道。

“傻姑娘。”连泽伸手轻轻杵了一下宜棠的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移话题,一本正经道:“国内情况跟西方差异很大,比如这里,一家像样的医院也没有,我问你,病人手术时,失温怎么办?”

宜棠被迅速拉回专业领域,也不再尴尬,大大方方答道:“灌了热水瓶,放在病人身边,途中要不停换水,有时候还会烫伤病人。”

连泽用银匙敲击咖啡杯,清脆声响惊飞了窗棂上的麻雀。他起身时带倒黄铜立式血压计,橡胶管如黑蛇般垂落地面,“至少要三个热水袋交替使用。”说着将英式怀表链绕在指尖打转,秒针走动声与檐角融冰滴水声渐渐重合。

“坐下吃饭。”连泽催促。

宜棠坐了下来,席间,连泽问了些广州饮食,宜棠略作回答,语焉不详,连泽奇怪,宜棠解释道:“我常年跟着传教士,其实不太在家吃饭,广州美食虽多,但知之甚少。”

“没想过出去念书吗?”连泽问,此时女子出国读书,尤其是去东洋,已蔚然成风,荣家成在广州每年都亲自督办官派留学,无论是经济情况还是便利性,宜棠都唾手可得,想去便去,如此两人还能更早认识,转念一想,那跟沈世元岂不也……这该死的婚约,一张废纸固然拦不住他,可横亘在二人之间的,又岂止婚约?

“是不是学医之人都爱走神?随时随地想事情。”宜棠见连泽刚问完话便出神,忍不住问道。

“你还没回答我。”连泽笑笑,追问道。

“我一直跟着嬷嬷们,日常很忙碌,你知道,人手总是不够,有时候还要照顾许多孤儿,嬷嬷们会收留盲女,总之事情多得做不过来,就没有想其他的。”宜棠想了想,又说:“我若是出去了,爹不就是一个人了吗?”

“那你嫁到沈家,他不也是一个人?”连泽脱口而出,自知失言,然而话已经说出口,又很期待宜棠对这桩婚事的看法。

“还没到非嫁不可的时候吧?”宜棠小声说道。

“怎么,你心里还打着什么主意?”连泽的声音里面已经有了明显的愉悦,宜棠果然如他所想,嘴上不说,心里根本压根是不情愿的。

这和沈世元对婚约的看法也大抵相同,两人在兰州见面时,他以为沈世元来迎亲,不料沈世元说自己并非公开来兰,且为公事,他抱歉道:“我知道荣家小姐是你表妹,但连泽你懂,双方素昧平生,我一介武夫,平日里一年也难得在家几天,也许有一天就马革裹尸还,这样岂不害了你表妹。婚约是父母之约,我不好推迟,从内心讲,我也是不愿意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或许人家姑娘也不同意。”

当日连泽不曾见过宜棠,更无今日心意,还曾打趣道:“我看世元你是心中有人吧?”

晚间散席,沈世元秘书处的翻译徐小姐开车来接,徐小姐英姿飒爽,留学时认识,回国后一直追随,为人能干,颇得沈世元赏识。

两人亲密,在外人眼里,绝非一般共事关系。

“还有时日,或有变数,也未可知。”宜棠小声道,连泽一愣,这两人,心思竟然出奇的相似。

连泽笑道:“是小狐狸吗?”

宜棠脸红,辩解道:“沈家人开明,沈家公子也未必愿意,果真如此,那不是两相甚好么?”

锦津不请自来。

高跟鞋踩碎门廊薄冰,珍珠流苏耳坠随她甩头的动作扫过宜棠肩头。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掐进宜棠深蓝棉布衣袖,在粗粝布料上留下月牙形凹痕:“昨日就该把那个小蹄子……”话音未落,镶水钻的手包已砸在紫檀木茶几上,震得珐琅糖罐里的方糖滚落满地。

“你们怎么在一起?”锦津大大咧咧说道。

“探讨一个治疗方案。”连泽抢着回答,又问道,“吃过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不要不要。”锦津还在为昨日的事情恼怒,“哥哥,那小五儿,就这么放过他吗?我听说爹昨晚还去了她房间,这狐媚手段,也是没谁了。”

“锦津。”连泽声音不大,却透着严厉,“姑娘家,管起长辈的事情来,一点规矩没有。”

“老夫子!”锦津不满,“那就看着娘白白受气吗?”

“我先告辞。”宜棠见兄妹俩有家事要谈,连忙告辞,起身就要走。

“宜棠,你别走,你也是,昨天拉我干嘛,若不是你,我给她两巴掌再说,就算爹今日罚我,也让我把气出了再说。”锦津拉着宜棠的胳膊,抱怨道,红艳艳的嘴唇嘟嘟着,这是个心里不装事的姑娘。但愿命运垂青吧!

“棠儿,你先回去。”连泽开口。

“你们俩个,昨日才见面,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我都要吃醋了,钟连泽,你可是我大哥,你只能对我最好。”锦津大声宣示主权。

宜棠心中毫无芥蒂,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好笑笑,不做声。连泽倒是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也略高了些:“锦津,你什么时候说话才能过过脑子?”又嘟囔一句,“什么话该说不该说,你都要说。”

锦津偏偏又是个嘴巴不饶人的,此刻如何能忍,脱口而出:“你这么激动干嘛?你心里有鬼吗?还不让我说!”

锦津眼珠子一转,拽住要走的宜棠,“棠儿,你可别喜欢我大哥哦,不要嫁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