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儿子会真的怨恨亲生父母的。

温竹觉得她爸也是这样,嘴上说着不去也罢,结果起的比谁都早。

一大早坐在客厅,喝起了茶。看见温竹和蒋建南出来。立刻说。

“早饭我买好了,赶紧吃吧。”

温竹和大哥对视一眼,也不戳破他伪装的淡定。

蒋沁笑而不语。

蒋沁带上两瓶罐头,一袋白糖,一罐麦乳精。

温泓横鼻子竖眼,“有什么好带的,去看看,问几句就走了,还带东西。谁知道人家让不让我进门呢!”

嘴上说着,蒋沁理都没理他。

死鸭子嘴硬的男人,她还不知道。

最后还是老老实实从蒋沁手上接过来东西,提着。

一家人吃完早饭,就直接去了棉纺厂的老家属院。

温泓敲了敲门。

这是他这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敲响这里的门。

隔壁的吴厂长媳妇看见他们一家,还打了招呼。

也没多问,邀请待会去她家玩会儿,就自己关门了。

这让温泓少了些许不自在。

“来了来了。”

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应门。

片刻后,门开,果不其然,温竹看到了昨天见到的那个老奶奶。

“妈,我回来了。”

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嘴巴张开,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还算清明的眼睛,片刻后,满是泪水,汩汩直下。

“儿啊,你回来了?”

用手擦掉眼泪,这才声音哽咽颤抖着手把门完全打开。让出道来。

“进,进来,坐,坐。我,我倒水。我做饭去。我给你……”

说着说着,腿脚不便的人在那到处转,一时间不知道该忙什么了。

最后只抱着温泓,放声大哭。

里面屋里传来老头的喊声。

“翠英啊,咋哭了?谁来了?我怎么还听到泓子的声音了。老了,耳朵也出问题了。”

然后摸索着从里面扶着墙走出来。

奶奶哭的声泪俱下,最后看老伴出来了,赶紧去扶着。

“你没听错,是他回来了。”

老头一听,蒙着阴翳的眼睛,老泪纵横。

伸手在空气中乱摸一通,最后温泓主动把手递了过去。

“爸。”

几人泪如雨下。

温泓觉得,什么愁什么怨,都算了。

他那年轻的父母现在已经垂垂老矣,他们早已不是当年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虽然他年年悄悄来看一眼,两老是否安好,但是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说话。

原来,有些事,也不是那么重要,在时间面前,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他的父母会老,而他对他们的怨也会消。

温竹打量着这个不算大,但是收拾的井井有条,干干净净的房子。勤劳的,感性的人,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

于是很好奇,当年他们为什么选择站在养子,而非亲儿子一边?

等老两口哭过后,渐渐冷静下来。

大家坐着,温泓收敛情绪,开口问出了多年以来想问又不敢问的疑惑。

“爸妈,你们当年为什么不帮我说实话?我想了二十年,都没想明白。”

头发花白的的老人抹了一把眼泪开口。

“儿啊,你就别问了,这事,你就当我跟你爸是猪油蒙了心吧,问太多,对你,对你们一家都不好。你们能来看我们这两个老东西一回,我们已经很开心了,以后,就别来往了。”

大家都是一愣,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

但是这明显就是有苦衷的样子,怎么可能让他们放弃唾手可得的真相。

温泓不放弃,“有什么苦衷,你们直说,时代现在不一样了,当年的那些罪现在都没有了,我们也不怕他。现在我也回厂里工作了。职位不比他差,当年他从我这夺走的,我会一一拿回来。”

老奶奶还有些纠结,温竹却是在她握着自己手的时候。不经意间,给她把了个脉。

满脸不可置信。

这是慢性中毒的症状!

竟然给两老投毒?

温竹直接点破,“你们中毒了。很多年了,奶奶你的腿脚不便,爷爷的眼睛看不清,都是症状开始显现了。”

温泓满脸的不可置信,随后是无法遏制的愤怒。

他一拍桌子,上面的茶杯都抖了几下才稳定下来,水撒出来一些。

相较于温竹等人的震惊,老两口显得淡定很多,似乎对这件事,早就知道了。

当年的真相,呼之欲出。

老头眼睛看不清,思维却还是清清晰。见老伴语不成声,他接过话头。

“泓子啊,你妈不说,我来说。反正我这老不死的,眼睛也瞎了,可能马上就要入土了,不怕他。就是你们自己要多加小心啊!千万小心那个黑心肝!”

几人一惊,小心?

难不成他还能害他们不成?

老爷子娓娓道来,“事情要从那人的父母说起。”

“当年,我们都是棉纺厂的工人。他的爸妈因为一次棉纺厂失火,在救火过程中双双殒命。

我们两家关系平时还不错,看他可怜,就收养了他。

但是这孩子心思重,表面看起来和和气气,乖乖巧巧,实际上到处跟人打听他父母去世的真相。

这事我们也知道,想着他也大了,该知道的得知道就没拦着。

谁知道他到处打听,得知当天值班的本该是我们,是他父母替班才导致殒命火海,于是就记恨上了我们家。

这也是我们后来才知道的。

我们解释过,是他父母为了多挣一天工钱,让日子好过点,刚好我们有事,就答应了。他也认同了。

谁知道这孩子竟然闷声多年,在骨子里恨上了我们。甚至连我们的儿子,他也恨。

然后就是当年泓子用东跟厂里换碎布头,然后换粮食的事情,被他捅了出来。我们想作证,他却说,泓子已经被他下药了。

如果我们第二天当街做假证,他就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他暴毙当场。我们也赌不起啊,只能照做。

谁知道他完全就是疯魔了,所以当年让你下乡,也是为了保全你一条命。谁知道那孩子内心怎么会扭曲成那样?

一起长了十多年的兄弟,都能下得去手。关键是我求人帮忙验证过,竟然不知道他怎么下的毒。我们也悄悄检查过,但是卫生院根本查不出来,只说我们身体不好。

这么多年,我们既盼着你回来,又怕你回来。

连去看你一眼都做不到,身体无力,走不去,也不敢冒险。生怕他疯魔到再害你一次。

他这么多年,就这么一边喊着我们爸妈,孝顺我们,经常来看我们,一起吃饭,一边依旧下毒,冷眼看我们身体衰弱。

既恨不得我们早些死。看我们吐血,又着急忙慌的找药给我们怕我们死太早,他呀,怎么就魔怔了。

但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希望你,你们,都能好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