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慕容骁,血债偿(1 / 1)

【慕容府 · 西厅】

空气沉冷,血腥味已铺满整个廊心,残破甲片、零落兵器斜落在地,阳光穿窗而入,照出一地红影。

慕容骁被死死按在角榻之侧,眼中映着那一抹银纹面具的幽影。

刺客零影,云织楼暗线,三年未现,却一现便是索命。

她眼中没有杀意,甚至没有情绪,只有纯粹的“任务达成”。

那一刀,已举至颈侧。

“且慢动手。”

声音忽从侧后传来,零影身形微顿,眸光一扫,一道身影踉跄步出阴影之中,面容枯白,眼神凶厉。

——贺明。

他手持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半身染血,气喘如牛,却一步步逼近。

慕容骁眼中满是惊恐,几乎不敢相信:

“你……你不是被关在偏院西侧……你怎么——”

“逃出来的?”

贺明低低地笑了。

“逃?不,我是被放出来的。”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嘴角泛起几乎是病态的笑意,像一个终于等到了轮回的疯子。

他看着零影,眼神毫不畏惧,甚至带着点执拗与哀求:

“你是云织楼的,对吗?我知道你是谁。”

“你要杀他,那很好。只是——让我来。”

“让我先动手。等我杀了他,你再杀我。”

零影盯了他几息,忽然唇角微动,极轻极淡地吐出一句:

“有趣。”

她收刀半步,冷声道:“你有三十息。”

贺明咧嘴一笑,那笑意比哭还要狰狞。

他缓步走向慕容骁,一步、又一步,胸口起伏,喃喃自语:

“骁爷,你说过我是你的狗……你说狗就该守门、看家、咬人——”

“可你从没想过,狗疯了,也咬主人。”

刀拔出的一瞬,没有迟疑,没有话语。

第一刀,直刺胸口。

“这是我娘的命!”

第二刀,斜划肋侧。

“这是我儿的血!”

第三刀,直劈肩颈。

“这是我三年来做狗的——悔!”

鲜血溅如雨,慕容骁嘶声惨叫,整个人像是被一寸寸凌迟。

他手脚狂乱抽搐,嘶哑喊叫:“姜鸣铸!救我——他许我!他会来救我!!”

贺明却仰天狂笑,泪与血混淌:

“姜鸣铸?他要你死,也要我死。”

“不过……你得——先死在我手里!”

话音落下,他反手一划,刀锋反割己喉。

“咔——”

血如柱涌,贺明直直跪倒,死时嘴角仍挂着疯狂的笑,宛如一头终于咬死主人的疯狗。

西厅,彻底安静。

零影缓缓走近,站在尸堆之间,俯视着两具交叠的死尸,目光一瞬不变。

她微微眯起眼,轻声吐气:

“杀意,人间最纯粹的意志。”

她转身离去,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一丝冷淡的弧线:

“任务完成。”

但她刚迈出数步,慕容骁突地嘶哑出声,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口气:

“你们……以为这样就完了吗?”

“……姜鸣铸……我在云溪寺藏了签押——他……他也逃不掉!”

话落,他终于没了声息。

零影止步半息,低语:

“云溪寺……”

——

与此同时,云织楼的清洗早已展开。

【东书房】

内务管事卢肇,昔日最听慕容骁命之人,此时正端着香茶慢饮。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算入“弃子”之列。

茶刚入口,一阵剧痛骤袭腹腔。

他眼珠暴突,双手掐住脖颈,喉中狂喷黑血。

跌倒时,茶盏滚落,碎瓷间显出“云”字。

——他死不瞑目。

【西回廊】

副库首庄和冕,正手执账册急欲奔赴外库,却不知一名身穿内仆服饰者正自侧柱一跃而下。

寒芒掠颈,血飞三尺。

他连吭都未及出,便倒毙于长廊。

杀手落地之瞬,手中弩刃已收,随即化入人群之中。

【南偏院】

执令使唐朝鹤,刚与几名老仆密语完,准备前往偏阁取账。

途经枯木廊,树顶一根藏绳陡然下垂!

“咔!”

勒绳绞颈,连喘息都无,一息即绝。

尸体悬于半空,微风一拂,悄无声息。

——

他们的身份,曾是“骁系”的肱骨之人。

他们的死,却无声、无痕。

一刻之内,慕容骁三年来布局之骨干,如割禾般清除殆尽。

零影立于天井之上,望着堂屋中隐隐传出的低语、哭声与步响,轻轻一笑:

“渗透之术,不止于刀。”

“云织楼……才刚露出指尖而已。”

她转身,隐于角影,仿若不曾来过。

——

血泊未干,尸身交叠。

一只满是血泥的手缓缓伸出,从尸体堆中轻轻拨开一具护卫的尸躯。

那人胸口重伤,腹部已被利刃斜穿,鲜血仍在滴落,但他死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呻吟。

他睁开双目,眼神痛苦却清明。

他——龙牙寨暗卫,名为“沈寄尘”,善于伪装与假死术,乃萧然安插于慕容府的暗线之一。

他静静听着,零影已离,侍仆来去未察。

沈寄尘艰难转头,从地砖下摸出一片碎玉,刻着三个字:

——“云溪寺”。

他咬牙,将玉片塞入衣袖,低声喘息:

“姜鸣铸……云溪寺……我记下了。”

鲜血滴落在他掌心,化成一朵血梅,静默怒放。

他闭目,强撑一口气,翻身潜入井底石门之中。

慕容府乱局,虽未止血,但真相之种,已悄然埋下。

——

风穿林叶,碎日透瓦,斑驳如鳞。

巷子尽头,一名身穿药堂杂役服的小童,拎着水瓢走过残砖老墙,鞋底踩着落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不过十来岁,瘦小清骨,头发乱得像没来得及梳理,眼神却比成年人的还要沉。

就在他路过一处残井石沿时,忽地顿住脚步。

低头,井边掉落着一物,铜光微闪——是一枚指头大的钮扣。

他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

便缓缓蹲下身,将那钮扣捡起,用袖口擦了擦,轻轻吹了一口气,露出底下一道模糊的刻印。

那是一枚极细的‘云’字与半笔‘景’字重叠而成的隐印,几乎不可辨,却被他一眼认出。

他默默地将钮扣藏入怀中,袖口一收,动作干净利落。

然后转身,从墙根处——掀开一块松动的砖缝,将铜钮藏入其下,封好。

那动作,与其说是孩子在藏东西,不如说是个老练的信使,在完成传递任务。

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多看那砖缝一眼,像是这条路径他早就走过很多遍。

——这不是偶然。

这是安排,是执行,是“云织楼”极端渗透力的体现。

他们用仆役、厨工、洗童、药童……藏进世家千门百户,藏进锅灶书房,甚至——藏进孩子的皮囊里。

没有兵刃,却割人喉;没有旗号,却传杀意。

——

一只懒卧的灰猫忽然睁眼,眼瞳在阳光中一闪,望着那小童渐远的背影。

它静静注视,爪子未动,尾巴轻轻扫过身后落叶。

它似乎——记住了那孩子的脸。

而那孩子,已转过最后一条巷角,身影彻底没入光与影的夹缝。

他步伐不快,脚下却有一种令人生寒的从容。

仿佛他并不是离开,而是——完成了传令,等待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