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文松对李停说,马建军说的那种香草价格很贵,一亩地一年的收益,高的能有五百多块钱。
就是低一些,至少也能赚到三四百块钱。
而且人家科学研究所负责提供种子,回收产品。
他自己这几年就在外地专门承包了一个农场,种植这种香草,这两年发了财。
李停问:“真的假的啊?”
钟文松说:“这个马建军,上学时和我是同桌,特别老实的一个人,他说的还能有假?”
“他说了,我要是想种香草,明年他定香草种子时,帮咱定一些,我把钱汇给他,他就把货给咱发回来。”
“我寻思我工资低,种地打的麦子交完公粮,咱几口人吃都紧巴巴的。秋季的收入,也不够咱家里的开支。咱也没什么挣钱的门路,除了有几亩地。”
“要不,咱就种一年香草试试吧?”
李停还是不放心,说:“要是咱把五亩地都种上香草,要是收入高了还行。”
“万一那东西不适合咱这里的土壤气候啥的,不是白忙活一场吗?而且田地全都种上了,咱们全家人吃什么,都喝西北风吗?”
钟文松也觉得李停说的在理。
最后他们商量了一下,秋收完种麦子的时候,留出二亩地,明年开春种植香草,其他三亩地种上麦子。
要是种香草确实收入高,明年再把地全部都种上香草。
过完年开了春,马建军把地址发给了钟文松,钟文松按照二亩地种子的标准,给马建军汇去了二百六十块钱。
当写着钟文松名字的编织袋被钟文松从学校领回家里时,李停才算松了一口气。
钱汇出去后,她老是觉得马建军会不会骗他们,钱是汇出去了,假如他不邮回来种子,那可就被骗了。
那二百六十块钱,有二百块是钟文松向姚天铭借的。
去年聂圩小学原来的校长光荣退休,姚天铭接任了聂圩小学的校长。
窦医生判断的老钟也就剩三两个月的时间,其实并不完全准确。
老钟是在从医院回来的第五个月,也就是二月半,才开始卧床不起的。
过年前蒸年馍的时候,老钟拿着聂大梅蒸的白面豆包,一边吃一边高兴地说:“想着我这身体,吃不到过年的馍馍了呢,没想到吃的还挺香。”
要是往年,这过年才吃能吃到的纯白面馒头,他是连尝都不肯尝一口的。
然而出了正月,他已经没有了食欲。
聂大梅每次给他沏半碗牛奶,他只喝两口便不再喝了。
虚弱苍白地躺在床上,连疼痛时的呻吟,都是那么的有气无力。
聂大梅和钟文松商量,想把老钟再送到医院里,让医生给输一些止疼加营养的药,最起码让他不那么疼痛,不那么虚弱。
文顺一家三口是春节前回来的,因为老钟的身体状况不好,小七过完年也没有去城里上班。
钟文松找到文顺和文平还有小七,弟兄四个商量了一下,决定按母亲说的做,把老钟送到县医院里去。
老钟却死活不愿意。
他用胳膊半支着身子,喘着气说:“我就这样了,眼看着就到时候了。去医院里,那不就是多扔一些钱吗?万一死在医院里,就不能再进家门了。”
说着,他看向大儿子:“你是老大,主意得拿得正。我知道这是恁娘的想法,你们也想孝顺。可是你得明白,情况就这样了,就让我在家里安安稳稳地待到走的时候,行不行?”
送老钟去医院的事情只得作罢。
小七一直在家里帮聂大梅照顾着老钟。
这天刚吃完晚饭,他就跑到大哥家里,把钟文松吓得一激灵,赶紧问他什么事。
当他说出是怀山哥去家里看老钟,他爹让他来叫大哥过去时,钟文松提到喉咙口的一颗心才又回到了胸腔里。
钟怀山今天晚上过来看老钟,其一是老钟的病已经回天无力,做为宗亲关系近的本族本家,又是现任村长,他肯定要过来瞧一瞧,才显得不失礼节。
其二,也是他今晚过来最主要的原因。
他们家的麒瑞,去年定了一门亲事,男方是一个当兵的,如今出了岔子。
如今在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姑娘,一般有两个好的择偶对象,首先是考上学的学生娃,其次就是现役军人。
学生娃有多么抢手?
据说第三生产队队长占国家的女儿杏花,经人介绍,找了邻村还在读师范的一个小伙子。
那小伙子幼年丧父,只有一个寡母和一个幼弟,家里穷得房顶都露着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境贫寒缺吃少喝的,小伙子长得又矮又黑。
就那还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想要肤白貌美的杏花。
后来还是占国出钱,给那小伙子家盖了三间大瓦房,小伙子才勉强答应接受杏花。
还说眼下自己家太穷,没钱添铺盖,婚礼要往后缓一缓。
占国两口子生怕夜长梦多,心想房子都盖了,添两床被子又能花多少钱?
干脆自家又出钱给闺女置办了铺盖,用牛车拉着,连闺女一起,给人家送了过去。
给钟麒瑞说的这个小伙子,在部队上当了两年的兵。
当时人在部队里没回来,是他父母做的主,定下了这门亲事。
定亲两年,没见过男方长啥样。
钟麒瑞倒是按男方父母的要求,端午节中秋节还有春节后,都去未来的婆家走亲戚。
麦收和秋收,在家时从来只在忙不过来时,最多到田间地头送点水的麒瑞,更是人跑得比镰刀磨的还要快。
住到田家帮婆家抢收抢种,生怕一个表现不好,被兵哥哥和他的爹娘嫌弃。
马美娥曾在私下里嘀咕,说这人还都没有见着呢,咱们就这往人家身上贴,万一人是个差的可怎么办?
钟怀山鄙夷地看着她:“说你没脑子你还不承认,当兵的哪个能缺了胳膊少了腿?身体要是有缺陷人部队能要吗?”
“我不是说缺胳膊少腿的——我是怕人性格不行。咱麒瑞将来嫁过去没有好日子过。”马美娥小声反驳。
“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钟怀山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当过兵的人,受部队的教育比爹娘教育得都好。那思想先进不说,性格正,人还勤快。”
“你看看我,不说其他的,最起码赌博吸毒我不沾,还是咱家每天起床最早的。”
马美娥偷偷地拿眼剜了他一眼,心说:“像你这样的好人还真的少有。每天起得是够早的,都是从别人家里回来的。”
“还不是怕起得晚了被别人给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