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1 / 1)

麦子种上之后,田地里的活儿少了很多。

今年的冬天有点儿冷,刚入冬就已经下了两场小雪。

田地里没有什么活计可做,钟文松哼着小曲,抱着裹成了胖粽子的小晴晴,看着李停做虎头鞋。

李停把鞋底垫得很厚,纳鞋底的时候,得用锥子递针。

鞋面已经做好,前脸是锁嘴的老虎头,是李停自己剪的花样子,绣得憨态可掬。

“我估摸着晴晴她婶儿,也就赶到腊月二十前后生了。”

李停拔了一下针,没拔出来,用牙咬着才拔出来。

她把牙齿松开针头,用手捏住钢针,滋滋地抽着底线,对钟文松说道。

“美兰给我说,他们就结婚那天凌晨,你把文同找回来之后,同过一次房。”

“要是照那个日子算,孩子应该在腊月二十前后出生。”

“要是个男孩子,超不出腊月二十。人家常说,过月小,值钱宝。超过月份的男孩稀少得很。”

“要是个女孩呢,就说不定了,女孩子懒月,拖延一些。”李停嘴里絮叨着,手上一刻也没有停。

“那你也值不当这么紧张活计,就是年前生了,也穿不到这虎头鞋。孩子月份小,天这么冷,年前年后都裹得严严的,躺在被窝里,哪里能穿得到鞋子呢!”

钟文松轻轻晃着晴晴,小家伙头上的虎头帽前后晃动,翎翅上坠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叮零声。

“那也得赶紧做出来啊!腊八不能吃娘家的米,吃起还不起。”

“咱们腊八那天得回南洼里。”

“眼瞅着美兰都要生了,你娘那个摸索样,大雁小燕都是姑娘家,生孩子这事儿,尽量别让她们掺和。”

“咱们腊八回去,就别回来了,美兰啥时候生了,咱在家里也有个照应。”

“文同没了,说起来还是为了咱。以后美兰有什么事儿,咱们得当自己的事儿去办。我这紧赶慢赶的,赶出两双虎头鞋,到腊八回去,也不至于空手了不是。”

李停说得头头是道,钟文松觉得她说的都在理儿,就没再说话。

李停说完,又埋头纳了几针,忽然想起什么来,于是把针插在鞋底子上,撂下鞋底,跑进了里屋。

过了一会儿,再次出来时,她手上拿着一个小布包。

把布包每个边角都打开,露出一对儿小孩子戴的玉镯子。

钟文松看到布包里的玉镯,也伸过头去看。

镯子是细银条扭成的,每只镯子都有两个端头,带有空档,互相套着,可以自由调节镯子的大小。

有一只镯子上还带着一个小银铃,李停拿起来,在晴晴的眼前摇了摇,银铃叮零零地响起来,清脆悦耳。

晴晴在包被里挣扎起来,想从层层包裹中挣脱束缚,把小手解放出来,拿她妈妈手里叮当响的玩意儿。

钟文松一边帮她把手露出来,一边仔细端详着那一对镯子,疑惑地问李停:“你哪里弄的这副镯子?我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呢?”

晴晴的小手露出来了,她探着身子,去抓妈妈手里带铃铛的镯子。

李停拿起另外一只,对钟文松说:“小孩子的银镯子形状都差不多,你可能在其他小孩手上看到过,看着眼熟也很正常。”

“这是我小时候戴过的,这一只的一个端头断了。没生晴晴之前,我就想着,等孩子生下了,长到能戴镯子的时候,把这对儿镯子熔了,找银匠重新再打一对,让孩子戴。”

“上次在南洼里的家里,我去圩上买东西,看到供销社旁边有一个打银货的摊子。”

“我问了银匠,他说再贴点银子,能打一对儿粗点儿的。

“我就想着啥时候再回去时,把镯子带着,给晴晴重新打一对儿。咱不是再过几天就回去么,我突然想起来这个。”

“现在先拿出来,省得回去的时候又给忘了。”

她自顾说着,半晌没听到钟文松搭话。

抬起头看看他,发现他仍然拧着眉头,盯着晴晴手里带铃铛的银镯子。

看着看着,他嘴里突然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话:“不可能啊?”

钟文松又问李停:“你这镯子哪里来的?我咋看着眼熟呢?上面原本就有这个铃铛吗?”

李停看他对这个镯子很是在意,觉得有点儿奇怪,就随口回答他:“是那个,我……晴晴的姥娘,在我四五岁的时候,给我打的,她去的那一家家境比较好。”

“咱姐和李帆也有。”

她终究没有说出“我娘”这个词。

“晴晴的姥娘在你四五岁时给你的?你不是说,你三岁时,晴晴她姥娘就离开家了吗?”

钟文松不解地问。

“咱这里受灾那两年,我们在她又找的那户人家家里避过难。”

李停的脸色有点儿不太自然。

说起她那个改嫁的娘,她总是觉得好像很没有面子。

她垂下眼睑,又说:“听说那时候咱这里受灾严重,庄稼颗粒无收。咱村里的人去东乡讨饭,在沙家口郑集镇见到了她,才知道她在东乡又找了人家。”

李停咳了两声,又说:“当时沙家口那边受灾不太严重,收成好一些。”

“见到讨口的村里人,她知道咱们这里受灾严重,就托他们给咱爹捎信,让咱爹把我们姐妹仨送到她那里去,说她们那边能吃饱饭。”

“这对儿镯子,就是那时候她给我们姐妹仨打的,一人一对儿。不过她们两个的没有铃铛,只有我的这一个有。”

钟文松嘴里喃喃着“东乡沙家口”,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印象。然后又问李停:“这么说,自然灾害那两年,你一直在东乡咱娘那里,是吗?”

“倒也没有。”李停回忆着,“那时候我五岁多,刚刚有点儿记事。”

“好像是灾情最严重的那几个月,大概有四五个月吧,从春上到夏罢秋,我们姐妹仨是在那里住着的 。”

“对了,我想起来了。”李停突然又说:“这个铃铛好像是辟邪的,我听咱爹以前说过,说我被狗咬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