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一路走一路说,不知不觉到了坡李庄。
一进李停家,屋子里乌泱泱一大屋子人。男的女的,老的年轻的,还有小孩子。
这些人中,除了钟文松相亲时见过的李停的爹李老满、姐姐李然和妹妹李帆,其他的钟文松一个也不认识。
屋子里靠后墙摆着上了年头的三斗桌,两边放着两张高脚凳子。
李老满叼着旱烟袋锅子,坐在其中的一张凳子上。
看到老钟他们进屋来,他欠了欠身子,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凳子。
老钟让李兰英坐在凳子上,李兰英要老钟坐。
两个人谦让了几下,李停不知道又从哪里搬来一个高脚凳,和那个凳子摆在一起。
老钟赶紧坐下来,李兰英这才坐在了刚才那张凳子上。
有人腾出了一个小凳子,递给了钟文松,他赶紧向那个人点了点头,接过凳子也坐下了。
老钟先说话了,他对李兰英客气地道谢,说她替文松寻了这么好的媳妇儿。
李兰英谦虚道:“都是自家孩子,两边都亲着里。这桩婚事亲上加亲,操心也是应该的。”
老钟又对李老满说,孩子没见过世面,以后在他跟前,就是他的儿子。
哪里做的不好了,骂也骂得,打也打得。
李老满面无表情,只说了一句话:“这是自然。”
老钟看了看屋里的其他人,又说:“在这屋里的,肯定都是咱家的亲戚。以后文松在这里落户,还得仰仗大家多多关照啊!”
这次李停的叔叔李满山接了话,他对老钟说:“大哥你放心,来到咱屋里,就是咱家的人。不管啥时候,咱们肯定都是亲向着亲的。”
老钟把手里的花布包放在三斗桌子上,说:“咱庄户人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给闺女买了身衣裳。”
“这是我和文松他娘的一点儿心意,还请亲家别嫌弃。”
大家以为钟文松是倒插门,肯定没有什么聘礼衣裳之说的。没想到人家男方家里,竟然还给儿媳妇准备了新衣服,于是都觉得老钟是个会办事的人。
尤其是李停,她心里觉得,看起来钟文松他爹娘也算是明事理的人了。
她去里屋拿了一个布包,放在桌子上,和那身绒衣摆在一起,里面是她亲手给钟文松做的两套新衣服。
老钟看着叠得板板正正,针脚细密匀实的新衣服,能在几天之内做出来,还做得这么好,可见李停的针线活算是出挑的。
知道儿子以后在穿着上,肯定不会再像在家里时一样受委屈了,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他知道自己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就低声对李兰英说:“二嫂,咱们回吧?”
李兰英点了点头,于是他们站起身来,准备向大家告辞。
“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要走啊!”李停的妹妹李帆说着话,站起身来。
看李帆那么粗的腰身,应该怀孕至少五个月了。这个是她的第二个孩子。
拿庄稼人的话说,她和李停是标准的“大麦不熟小麦熟。”
老钟和李兰英都愣住了,李帆看李老满和李然都不说话,就对着她爹出声叫道:“爹……”
李老满似乎这时才回过神来,他把烟袋锅子从嘴上拿下来,在鞋底子上磕了磕,然后看着屋里的人,开了口。
“是这,”他看着老钟说:“今儿个文松来到这屋里,这宅院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的,那他以后就得担起这个屋子里的事儿。”
“我现在都七十多岁了,也没几年好时候了。以后养老的事儿,就只能指望着文松和小停。和小然小帆,都不再有关系。”
老钟还没来得及说话,李停便接过了话头:“什么叫和她们没关系?我们在这住是不假,但是你没有养大她们吗?她们就这么撒手不管了?”
李帆皱着眉头,“二姐,自古以来,倒插门可都是算作儿子的,要给爹娘养老送终。现在人都来了,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你们落了家业,还要让我和大姐养咱爹不成?”说着,她转向她叔叔,“叔,您也听到二姐刚才的话了,您给评评这个理!”
李停冷笑着,“我们落了家业?我为啥落这个家业,三妮儿,你不比谁心里清楚?”
“合着钟文松来咱们家,就是为了落咱爹的家业来的?”
李停又对李然说:“姐,你和李帆再瞅瞅,让大家看看,看一看咱爹都置办的什么家业?不就是一处宅院吗?爹,”
这次她叫的是老钟,“你给她们说一声,咱们南洼里,到底有没有文松的宅屋?”
老钟一看这架势,姐妹俩是要掐起来啊!于是他赶忙应道:“有,咱家里虽然孩们多,文松他弟兄都准备的有宅屋的。”
“闺女你放心,就是你爹不给咱这座院子,将来你爹年龄大了,你和文松也能把他带到咱家去养老。”
李停拿眼睛看着李帆,然后又对着李然:“姐,你也听到了我公爹的话了,文松家里有他的房屋,他不是贪图咱爹这片宅院才来的。”
“要是你和三妮儿谁愿意要的话,这房子我们就不要了!”
“就算你们要了这院子,你们放心,就冲咱爹把我养这么大,等咱爹老了,我也照样养!”
这话说得李帆无话可说了,她悻悻地说:“我也没说不养咱爹……我意思是说你得挑大头。”
这时李然抱着女儿,也打圆场说:“自己的爹怎么能不养呢?小停你放心,你和文松要是顾不上咱爹,我和小帆肯定得担起来。”
“有咱姐妹仨,怎么着咱爹老了也不会没人管的。”
屋子里几个本家也都在劝说李帆和李停,李停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于是就坡下驴,不再言语了。
老钟和李兰英看屋里的气氛缓和了,又嘱咐了钟文松几句,便也告辞回去了。
虽然天气晴朗,但是月亮还没有出来,天上的星星倒是很多。
借助疏朗的星光,老钟和李兰英一前一后,走在回南洼里去的乡间小路上。
半路上,老钟对李兰英说:“二嫂,来之前我还担心,怕文松性子软,在这里受欺负。”
“不过看儿媳妇那脾气,我就放心了。文松就是受她的气,也受不了外人的气。”
李兰英笑着说:“老话怎么说的?有脾气有活。小停家里地里一把手,说句不好听的,两个文松娘也抵不上。”
“可是说起脾气,小停是有脾气,人家论直理,文松娘可是正儿八经的二虎。”
“是啊是啊,二嫂,我看小停倒是和你脾气像呢,要不怎么说侄女儿仿姑呢!对了,文松这事安排妥了,文同的事儿,还得指望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