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废矿惊变(1 / 1)

子时初刻,城北废矿的入口像张淌着黑血的巨口,吞噬着最后几星流萤。帝临天的指尖划过石壁上凸起的齿轮纹路,神纹微光扫过三寸深的细缝——那里藏着机械教的“地龙机关”,十二道淬毒钢刺会在脚步声频率错误时绞碎入侵者的胫骨。他侧头望向身旁的莫雨柔,少女腰间缠着从别苑带出的软剑,斗笠早已摘下,左眼角的泪痣在火把映照下泛着暗红,与石壁上凝固的血痕相映成诡异的图案。

“跟着我的脚印,第三步踩在裂纹交叉处。”他的声音混着矿洞深处的嘶鸣,低得像岩壁间穿梭的阴魂。三日前在莫氏别苑饮下的百日焚心毒,此刻在血管里留下的齿轮状纹路,正与机关的符文产生微弱共鸣,让他能“看”见暗藏的杀机。莫雨柔盯着他靴底碾碎的沙粒轨迹,突然嗅到风中飘来的铁锈味,比寻常血腥更冷,像淬了冰的齿轮在啃噬血肉。

转过第三道弯时,洞顶垂落的钟乳石突然发出蜂鸣。帝临天一把将莫雨柔按在石壁上,十二道钢刺几乎擦着她发梢掠过,在石面溅出蓝火花——是淬了赤鳞蜥毒液的警示。他掌心的神纹亮起,在石壁映出机关齿轮的运转轨迹:“记住,听见七声蜥鸣后再动。”少女的呼吸喷在他颈侧,带着药庐特有的艾草味,混着此刻的血腥,成了他记忆里最复杂的气味。

矿洞深处的石壁突然豁然开朗,上百具人形黑影在昏暗中排成环形,金属锁链的碰撞声让莫雨柔的指尖骤然掐入掌心。帝临天的神纹光芒骤亮,照亮的场景让两人同时僵在原地——赤身裸体的凡人被铁链锁在渗血的石壁上,胸口插着碗口粗的空心铜管,暗赤色液体正顺着管道注入心脏。每条铜管末端都连着头顶悬挂的玻璃容器,里面浸泡着半透明的赤鳞蜥幼崽,蜥尾摆动时,容器表面会浮现出细小的齿轮纹路。

“莫、莫明轩表哥……”莫雨柔的声音卡在喉间,最前排的青年脖颈处纹着莫氏旁支的兰草印记,此刻皮肤下正凸起游走的齿轮状青斑,分明是赤鳞蜥血与机械教浊气融合的症状。她想起三个月前,这位总在春分节给她带糖画的表哥,突然以“外出经商”为由消失,如今却成了石壁上的活祭。帝临天的苍雷剑在掌心凝聚,剑脊上的雷罚神纹与洞顶悬挂的雷石产生共鸣,他看见每具人傀后颈都刻着微型星盘,十二道刻痕正对应着异世大陆的十二座核心城邦。

“他们在用人血温养赤鳞蜥,再把蜥血反灌回人体。”帝临天的剑尖划过铜管,金属表面立刻浮现出齿轮咬合的符文,“机械教想把凡人改造成能承受异世浊气的容器——就像当年东方家主对暗卫做的事。”莫雨柔猛地抬头,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密卷,那些记载着“人体改造”的羊皮纸上,同样画着类似的齿轮符文。原来莫氏旁支的“意外失踪”,从来不是巧合。

中央石台上,直径丈许的齿轮泵机正在“咯吱”转动,十二条铜管像巨蟒的信子,将蜥血均匀分送到每具人傀体内。泵机核心嵌着半块破碎的星盘,正是上官家主令缺失的部分。帝临天踏碎最后一道机关,神纹引动洞顶三块雷石,轰然砸向泵机核心。蓝光闪过的瞬间,齿轮崩裂的脆响混着赤鳞蜥的尖啸,人傀们胸前的铜管喷出腥血,好些人在剧痛中短暂清醒,浑浊的眼睛里竟闪过求救的光。

“带他们从左侧暗门出去!”帝临天将苍雷剑抛给莫雨柔,剑身上的雷纹自动在她掌心烙下安全路线,“暗门机关在第三块松动的青砖下,数到七声蜥鸣就按下去。”莫雨柔接住剑时,触到他掌心的烫,这才发现他袖口早已被毒血浸透,小臂上爬满暂时未褪的齿轮状红痕——那是三日前在别苑为她挡住机械教暗箭时留下的。

矿洞深处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震动,赤鳞蜥的嘶鸣变成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像是有庞然大物从血池中爬出。帝临天纵身跃向沸腾的血池,水面下翻涌的不是普通血水,而是混着齿轮碎片的异世浊气,每一滴溅在石壁上都会腐蚀出星界符文。当他的苍雷剑劈开池底时,青铜铁箱的反光让他瞳孔骤缩——里面整齐码放着上千枚刻满异世坐标的齿轮,最顶层的木牌上,用 demon 文写着“机械降神·第叁佰批次核心”。

“吼——!”血色水面突然炸开,体长两丈的赤鳞蜥甩动尾刺抽向他,鳞片间嵌着的齿轮碎片竟在吸收浊气,让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帝临天反手将铁箱收入纳戒,神纹在剑刃凝聚成雷网,顺着蜥首的七寸劈下。蜥血溅在他胸口,神纹自动将浊气转化为雷光,反而让雷罚神纹的光芒更盛。他看见蜥首的额间,竟嵌着半块破碎的星盘,与上官家主令严丝合缝。

暗门方向传来莫雨柔的惊呼,混着锁链崩断的脆响。帝临天斩断最后几条连接人傀的铜管,发现倒地的莫明轩手中紧攥着半片兰草玉坠——那是莫家旁支的信物,此刻玉坠中央的孔洞,竟与铁箱里的异世齿轮完全吻合。矿洞顶部突然开始坍塌,碎石砸在血池里,激起的浊气毒雾中,他瞥见池底浮现出巨大的齿轮阵,正在将浊气泵入地底深处,那里传来的心跳般的震动,分明是异世通道即将开启的征兆。

“帝临天!”莫雨柔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正用苍雷剑支撑着即将闭合的暗门,身后跟着十几个浑身是血的凡人,其中不少人后颈的符文已开始淡化,显然是泵机被毁后,蜥血注入停止。帝临天冲过去接住即将倒下的暗门,神纹在石壁上炸开一条临时通道,碎石纷飞间,他看见通道尽头的月光里,晃着几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是机械教的追兵,他们腰间挂着的,正是莫向荣书房里的同款玉佩。

“走!”他将莫雨柔推向通道,自己转身迎向追兵,苍雷剑在掌心化作雷球,“我挡住他们,你带大家去废矿西巷口,那里有莫家暗桩!”莫雨柔咬着唇点头,突然从袖中甩出三枚淬毒银针,正是刚才在血池边捡到的异世齿轮碎片所制:“他们的护腕是浊气核心,刺齿轮连接处!”

追兵的弩箭几乎在同时射来,淬着赤鳞蜥血的弩箭在半空就泛着黑芒。帝临天的神纹护盾轰然展开,雷光却顺着弩箭反震回去,将为首者的青铜面具劈成两半。他看见对方左眼处嵌着齿轮状的义眼,瞳孔里倒映着血池底部的齿轮阵——原来机械教早已将信徒改造成半人半傀,用异世浊气维持生命。

矿洞在剧烈震动中逐渐崩塌,帝临天且战且退,突然听见暗门方向传来莫雨柔的惊叫。他回头望去,只见最后几个凡人刚爬出通道,暗门却在齿轮机关的作用下迅速闭合,莫雨柔的软剑正卡在门缝中,而她的袖口已被齿轮划破,鲜血滴在地上,竟引动了石壁里暗藏的异世符文。

“雨柔!”帝临天拼着挨了一记浊气弩,雷光炸开暗门的瞬间,抓住莫雨柔的手腕往通道外扑去。崩塌的石块砸在他背上时,神纹自动凝聚成铠甲,将剧痛转化为雷电反震出去。当两人跌出废矿时,月轮恰好从云隙露出,照亮满地狼藉的矿洞口,以及远处疾驰而来的莫家暗卫——为首者腰间的玉佩,正是莫老的贴身之物。

莫雨柔瘫坐在草地上,看着暗卫们扶起幸存的旁支子弟,突然发现帝临天的后背已被浊气弩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却没有鲜血流出,伤口处泛着金光,正在将齿轮状的浊气碎片排出体外。她想起三日前在别苑,他饮下毒汤时胸口神纹游走的模样,原来神族血脉的“百毒不侵”,从来不是无痛的豁免,而是将剧毒转化为力量的涅盘。

“那些齿轮零件……”帝临天靠在石头上,纳戒中传来铁箱的震动,“每一枚都刻着异世不同城邦的坐标,机械教是想把人傀变成行走的通道,让异世的浊气能通过他们的身体渗透到凡界。”莫雨柔颤抖着取出从人傀后颈拓印的符文,发现竟与父亲书房密卷上的星图完全一致——原来莫向荣表面上是莫家掌权者,实则早与机械教勾结,用旁支子弟的性命,为异世入侵铺路。

废矿深处突然传来最后一声巨响,整座山体都在倾斜。帝临天抬头,看见矿洞上方的夜空里,竟浮现出半透明的齿轮虚影,正与他纳戒中的铁箱产生共鸣。他突然明白,刚才毁掉的只是表层的泵机,真正的异世通道核心,藏在更深的地底,而那些被注入赤鳞蜥血的人傀,早已成为通道的“活锁”——只有集齐所有齿轮零件,才能彻底关闭通道。

“明天就是聚宝阁拍卖会。”莫雨柔盯着逐渐熄灭的矿洞火光,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冷硬,“东方家要拍卖赤鳞蜥血精,父亲作为商会会长,必然会出席。”帝临天点头,掌心抚过纳戒里的铁箱,想起在血池底看见的星盘碎片——那上面的纹路,与母亲留给他的半块家主令完美契合。或许,这场拍卖会,就是揭开二十年前那场血案的钥匙。

夜风卷起矿洞的沙尘,在两人脚边聚成小小的齿轮形状,又被晨露打湿,渐渐消散。莫雨柔看着帝临天闭目调息的侧脸,想起他在别苑饮下毒汤时,眼中闪过的那丝无奈与笃定。原来从相遇的第一面起,这个自称哑仆的少年,就早已将自己卷入莫家与机械教的漩涡,用命为她劈开一条生路。

而此刻,在废矿外的荒草地上,黎明的第一缕曙光正穿透云层,照亮帝临天胸口若隐若现的雷罚神纹。莫雨柔知道,属于他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当赤鳞蜥的血染红凡界的土地,当异世齿轮开始在凡人血管里转动,那个在药庐擦柜台的少年,那个能捏碎玄铁药碾的哑仆,终将露出他真正的锋芒。

就像他刚才在血池中劈开铁箱时,眸中闪过的那抹鎏金竖纹——那是神族血脉的觉醒,也是凡界浊气的天敌。而她,莫家的雨柔,从此刻起,不再是被保护的棋子,而是要与他并肩,在这即将崩塌的棋局里,落下最锋利的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