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灰记(1 / 1)

苏点点头。

两人并排走进面包房,玻璃门上的铜铃叮当作响。

柜台后的老板娘多给了块方糖,卡梅隆笑着道谢,指尖却在接过纸袋时微微发颤。

苏皱了皱眉,他察觉到了卡梅隆这微小的动作。

“她戒了吗?”苏接过卡梅隆递来的列巴,包装纸上还带着体温。

两人又返回到了车上。

“戒了又复吸。”卡梅隆重新发动车子,“上个月托瓦尔的线人说她在黑市卖改装弩,就是那种…反正长的很奇怪。”

托瓦尔给苏的笔记本上,“齿轮”二字被画了圈。

苏想起警卫厅死者胸口的齿轮,边缘的楔形文字像凝固的血迹:“你觉得她会知道什么?”

卡梅隆突然踩下刹车,转向盘在掌心转了半圈。

前方的电车轨道上,一群鸽子正啄食撒落的谷粒。

越接近那栋公寓,卡梅隆的额头上的冷汗流下的便越多,他的呼吸也愈发急促起来。

苏的笔尖在纸上划出歪斜的线,他拍了拍卡梅隆的肩,“不用强撑。”

卡梅隆扯出一个笑容:“没事。”

吉普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铁皮车身发出呻吟。

卡梅隆的喉结动了动,右手离开方向盘,摸向衬衫第三颗纽扣——那里藏着一道三厘米长的疤痕,是十二岁那年母亲用碎酒瓶划的。

苏看着手中卡梅隆母亲的档案,钢笔尖停在照片上,女人凹陷的眼窝像两枚被雨水泡发的核桃。

苏喃喃开口:“托瓦尔说你当年在民警局破获连环盗窃案时,仅凭鞋印磨损程度推断出凶手是左撇子钟表匠?”

卡梅隆的嘴角扯出半笑,他突然加速,车轮碾过水洼溅起的泥点扑在挡风玻璃上,“他还说了什么?”

“没什么了。”苏托腮看向窗外,“很厉害。”

路边的电车轨道闪过,远处的公寓楼像被虫蛀的奶酪,墙皮剥落处露出底下的红砖,像结痂的伤口。

吉普车拐进公寓区,锈迹斑斑的铁栅栏上缠着枯萎的藤蔓。

卡梅隆的手指划过方向盘,停在车载收音机上,旋钮转动的杂音里,传出断断续续的暴雨预警。

两人将车停在一栋倾斜的公寓前,三楼的窗帘在风中抖动,像块烂掉的绷带。

卡梅隆走下车,来到后座将刚买的面包拿上。

苏跟着下车,踩过满地碎砖,突然开口问道:“她知道你是警察吗?”

“她估计还以为我在那个面包店工作吧。”卡梅隆对着后视镜整理领带,“每次寄钱,托瓦尔都要假装成面粉厂的会计,因为她看见‘警察’两个字会发疯。”

苏望着他扯领带的动作,想起自己刚与他认识不久的那个圣诞晚会上,卡梅隆总把最好的伏特加让给别人,自己喝兑水的劣酒:“需要我单独谈?”

“不用。”卡梅隆解开配枪皮套,“她看见警徽会发疯,但你的白大褂…说不定能骗她说是医生。”

进到公寓,两人慢慢的往上走着,直到三楼停了下来。

公寓楼腐木味混着劣质伏特加的气息涌来。

卡梅隆站在三楼走廊,盯着门牌号上的铁锈。

“准备好了?”苏轻声问。

卡梅隆的手指按在307室的门把手上,他又摸出那块黑麦面包,包装纸还带着面包房的余温。

苏注意到他的肩膀在微微发抖,却听见他用轻快的语调敲门——

“玛丽·卡梅隆?”卡梅隆敲响生锈的铁门,声音里带着更深层的温柔,“我是社区医疗站的,来送免费的镇定剂。”

门内传来玻璃瓶摔碎的声响,接着是赤脚踩在碎玻璃上的细碎响动。

卡梅隆的嘴角扬起讨好的笑,突然和档案里那个在停尸房冷静测量尸温的他判若两人。

接着是链条摩擦的刺啦声。

铁门开了条缝,露出半张蜡黄的脸,右眉尾的黑痣像只展翅的飞蛾。

“滚。”女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没钱买你们的假药。”

卡梅隆突然用英语开口,声音轻得像哄孩子:“mom, it's me.(妈,是我。)”

铁门猛地打开,女人踉跄着后退,手里的伏特加瓶在地面滚出弧线。

她的睡袍破了洞,露出瘦骨嶙峋的肩膀,上面布满新旧交错的烫疤。

“安德烈?”玛丽的眼神在卡梅隆的西装上打转,突然尖声笑起来,“瞧瞧,我的杂种儿子当上大官了——是不是来抓我去坐牢?”

身后的苏皱了皱眉,刚想抬手说些什么,卡梅隆却一把按住了他。

苏注意到她脚边的纸箱里,散落着十几包白粉还有很多空酒瓶。

卡梅隆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袋,玛丽看到时瞬间眼睛就亮了。

铁门在玛丽身后吱呀合拢,铁锈簌簌落在卡梅隆擦得锃亮的皮鞋上。

苏跟着走进房间,消毒水混着霉菌的气味扑面而来,墙上歪挂着的圣像画被抠掉了眼睛,露出底下斑驳的墙纸。

玛丽一把夺过卡梅隆手中的纸袋,开打拿出里面的钱数了起来。

卡梅隆看着眼前的女人,又转头看向地上散落的各种针头纸袋。

他低头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多头的女人,抬了抬手:“妈,我带你去城里……”

“滚。”玛丽赤脚踩过碎玻璃,伏特加瓶在水泥地上滚出歪斜的轨迹。

她的睡袍领口大开,露出锁骨处暗红的针孔——和警卫厅死者手腕上的注射痕迹一模一样。

卡梅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衣内的配枪皮套,那里还留着方才敲门时木屑扎进掌心的刺痛。

“瞧瞧这是谁啊,”玛丽突然转身,酒瓶在指尖转出危险的弧度,“带着白大褂怪物来看你妈笑话?安德烈,你当年在医院保温箱里就该被扔掉的杂种——”

卡梅隆的喉结动了动,将黑麦面包放在霉斑斑斑的餐桌上。

“我只是来问点事,”卡梅隆的眸子垂了垂,“你前些月是不是在一个教堂门口游荡过?”

“教堂?”玛丽坐到沙发上,“你说的是那个火灾的教堂啊…是的,我正忙着在那边找毒品呢…”

卡梅隆抿了抿唇,这副样子也更加让玛丽厌恶。

女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抓起伏特加瓶砸向卡梅隆,玻璃瓶在他脚边炸开:“别用你那没用爹的眼神看我——”

房间陷入寂静,卡梅隆盯着地面的碎玻璃。

“妈…”卡梅隆重新抬起头,他来到玛丽面前单膝跪地,“教堂那边发生了一起案件,死了很多人,你在周边游荡……”

“啪!”

非常响亮的一个巴掌声。

“所以呢?”玛丽揉着扇疼了的手,“你要把我抓进监狱?”

卡梅隆的脸被打的别过了一边,但很快他又整理好情绪转过头笑着看向玛丽:“不是的,妈。实际上如果你没有合理的证词,就真的会被抓进去。”

“哦?”玛丽挑眉,“那你就是来帮我洗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