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真正的生命(1 / 1)

远处广场上,格里戈耶夫上校也宣布开幕式结束。

人群如退潮般涌向食堂。

卡梅隆脸上还粘着两条纸巾,正跟谢尔盖争论美式煎饼和俄式布林饼哪个更适合蘸鱼子酱。

“请裁判组和医疗组到主席台下集合!”广播里的电流声撕扯着每个字词,“请裁判组和医疗组......”

“走吧。”苏起身拍掉裤腿上的草屑,“又要听尼古拉念两小时经费报告了。”

南突然拽住苏的袖口,墨镜滑到鼻尖露出狡黠的圆眼睛,“老列巴,你的巧克力要化了。”

苏触电般缩回手。

锡纸包裹的方糖在他掌心留下黏腻的纹路。

而斯图加特已经提着医疗箱走出五米开外,白大褂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面不会投降的旗帜。

苏看着手上的巧克力陷入了沉思。

正午的军号声适时解救了这场沉默。

卡梅隆撕下满脸纸条时嘟囔着要去食堂抢红菜汤,南抓起鹿几的手跟了上去,谢尔盖揪住德萨尔的后衣领往展示区拖行。

人群像融化的锡水般向各个展台分流,只剩下苏有些愣神的站在原地。

“喂,你走不走。”远处的斯图加特停下转过身看苏。

苏回过神,赶忙跟上。

两人来到主席台下。

苏和斯图加特同其他裁判组或者医疗组的人站在一起。

只不过可能因为苏是总组长的原因,很多人都让出了位置,让他站在了最前面。

可是斯图加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和苏站在一起。

苏在口袋里摸到了那颗巧克力

尼古拉上校的咆哮准时在整点炸响。

“这次的军演你们都给我放在第一位,绝对不能有任何疏漏!”尼古拉上校背手环顾了在场的众人一圈,“米哈伊尔。”

“到。”苏立正敬礼。

相对于苏的板正,与一旁悠闲吃巧克力的斯图加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管出什么问题,我都找你,这是你身为组长应负的责任。”尼古拉指着苏说道。

“明白。”

苏听到身旁的斯图加特冷笑了一声。

“莱恩纳同志,你有什么异议吗?”尼古拉看向斯图加特。

“没有。”斯图加特摊手,“给他忙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是莱恩纳同志,你要知道同志之间应该互相帮助。”尼古拉抚着下巴,“刚好医疗组的组长家中有事,你就当个代理组长吧。”

此话一出,斯图加特当场有些愣住,她注意到一旁的苏颤抖了一下。

“好了,就这样,解散。”

言尽,其余人便三三两两结伴离开,只剩下苏和斯图加特站在原地。

“你刚刚……”斯图加特有些恼火地看向苏,“是不是笑我了?”

“咳……没有。”苏佯装咳嗽几声,随即转身离开,“下午去展览馆看看吧。”

“喂……”斯图加特跟上苏,“别转移话题,早知道不站在你旁边了。”

“正如尼古拉上校所说,同志之间应该互帮互助。”苏没有看斯图加特,他完全可以想象到她那不满的神情。

展览馆铸铁穹顶在午后阳光下蒸腾出热浪,松香与枪油的气息在穿堂风里交织。

苏在前,斯图加特推开了旋转门,后者提着医疗箱走进去。

“无事献殷勤……”斯图加特喃喃道。

“R-3型防护服采用双层铝衬设计。”解说员敲了敲玻璃展柜,环顾了一圈围着自己的稚嫩脸庞,“能在零下四十度……”

“那些都是鲍曼莫斯科国立技术大学的人。”苏打断了斯图加特的思考,“大多数人毕业后就会到这工作。”

斯图加特没好气回道:“没问你。”

两人来到中心展览区。

南把鼻尖贴在防弹玻璃上呵出白雾,鹿几踮着脚在他后颈画了只歪歪扭扭的驯鹿。卡梅隆正和谢尔盖争论展柜里那挺dp-27机枪的射速,德萨尔趁机把南口袋里的扑克牌换成了宣传手册。

南不自觉地摸向衣兜,转头便看见鬼鬼祟祟溜远的德萨尔——

下一秒,两人同时起跑,南的喊叫声和德萨尔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展览厅内。

“来了。”谢尔盖笑着来到苏面前。

身旁的斯图加特被远处聚在一起的人群吸引,走了过去。

谢尔盖上下打量正目不转睛盯着斯图加特离开的苏:“咋了,惹小姑娘生气了?”

苏有些疑惑地看向谢尔盖:“注意言辞,谢尔盖。”

谢尔盖轻笑:“嘴还是别那么毒,苏。”说着,他又从烟盒中掏出一根烟。

苏按住谢尔盖的手:“展馆内禁止吸烟。”言罢,苏便走向斯图加特的方向。

斯图加特在人群外沿站着,白大褂衣摆掠过苏的军靴绑带。

苏注意到对方在解说员提到“血液替代剂”时瞳孔微微收缩,指尖无意识摩挲右领口上的铁十字。

“同志,试吃吗?”穿围裙的妇人递来托盘,压缩饼干在搪瓷盘里堆成金字塔。

斯图加特拈起一块,指尖擦过苏正要取饼干的手背。后者触电般缩回手,军用饼干掉在两人鞋尖之间。

苏皱眉,“手好冰。”他心里想着。

斯图加特弯腰时银发扫过对方的膝盖,起身时将两块饼干塞进了苏的大衣口袋。

苏低头看着口袋里凸起的方形轮廓,咽了咽口水。

远处突然传来鹿几的惊叫,南正举着根两米长的火箭助推器模型追着德萨尔满场跑。

“管管你的人。”谢尔盖揪住卡梅隆后领,“那玩意好像是钛合金的。”

卡梅隆慢悠悠嚼着压缩饼干:“你猜为什么他们让我转文职?”

斯图加特转身走向消防栓旁的阴影,医疗箱搁在窗台发出轻响。

他望着窗外正在调试的t-34坦克,日光将她的影子削得愈发细长。

“如果1351年的时候有‘血液替代剂’…是不是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斯图加特喃喃道,手上依然摩挲着铁十字。

“怎么了?”苏也来到窗边,食指在展台边缘敲出《喀秋莎》的节奏:“你对那边的血液离心机感兴趣?”

“人造血浆替代不了真正的生命。”斯图加特冷冷道,“就像压缩饼干永远带着铁锈味。”

展览馆另一侧突然爆发的欢呼吞没了尾音。

南把鹿几扛在肩头挤进人群,少女的皮靴晃动着踢开阳光。

玻璃展柜里,R-1火箭模型正在液压台上缓缓竖立,镀铬外壳映出斯图加特苍白的脸。

“他们说这是未来。”苏的呼吸在玻璃上晕开薄雾,“可我只闻到硝酸甘油的味道。”

斯图加特用袖口擦去雾痕,冷白指尖虚无的划过火箭尾翼:“知道为什么神话中的鬼怪讨厌银器吗?”

苏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因为纯银会破坏红细胞渗透压。”斯图加特转身走向下个展区,军靴在花岗岩地面叩出规律的钝响,“就像过分热情的日光会分解谎言。”

卡梅隆的哄笑声从人堆里炸开,谢尔盖正用宣传册卷成筒敲打南的后脑勺。

当暮色开始啃食窗框时,苏在出口处拦住斯图加特。

他的影子包裹着对方细长的轮廓,像墨汁渗透进苍白的羊皮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