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你们在这儿啊。”南笑着打了个招呼,声音在安静的书店内显得格外响亮。
斯图加特抬起头,冷冷地看了南一眼,似乎对他的打扰感到不满。
“你们在找什么书呢?”南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斯图加特合上了手中的书,语气冷淡。
苏则微微皱了皱眉,“你工作干完了?”
“卡梅隆嫌我烦,让我一边待着去。”南笑嘻嘻的,“怎么啦?难不成打扰到两位的二人世界了?”
“出去。”苏有些生气,看都不想看南一眼。
南用胳膊肘捅了捅苏的肋骨,“我保证下周一就回实验室!”他故意用拖长音调,“以无产阶级的信用发誓——”
隔壁书架整理书籍的戴头巾妇女投来不赞成的目光。
听到这苏更是来气,拍开他的手,“什么叫再过几天,你一个月的假都没放够?”
“啪。”
南的头上又挨了一巴掌。
斯图加特的手指在《战争与和平》的书脊上轻轻叩击。
她听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簌簌声,苏正在查看俄国古典文学的书架,大衣的呢料擦过木架发出细碎的响动。
羊皮纸特有的霉味混着飘来的炼乳甜香,在两人之间织成一张透明的网。
斯图加特听见苏的军靴跟在地板上敲出稳定的频率,就像去年计算弹道时,他校对天文钟的节奏。
“第三排书架有1935年再版的《罪与罚》,想看看吗?”苏的声音突然从另一个古典文学区传来,惊落了斯图加特鬓角一缕银发。
她没问对方如何知晓自己在找什么——就像前些日子苏能精准报出她实验室的错误点一样。
南探头凑了过来,斯图加特将那边《战争与和平》按在了他手上,“放那边,一会儿结账。”
商场的广播突然滋滋作响,女播音员激昂的声音在穹顶回荡:“光荣的劳动者同志们!为庆祝胜利一周年,今日特供列宁格勒风味炼乳冰淇淋,凭工作证限购两盒……”
一阵风后,南拉着艾伦冲出了书店。
当踮脚去够另外一本书时,斯图加特的大衣衣摆扫倒了立式台灯。
苏的臂弯比灯罩更早接住下坠的阴影,他卡其色的大衣擦过她后颈时,带起一阵类似静电吸附的颤栗。
“谢…咳。”斯图加特看着苏将台灯放回了原位,又抬起手轻松的拿下了那本自己够不到的书。
苏的身形投射出的阴影完全将斯图加特罩住。
“给。”苏将书递给斯图加特,后者转头与之对视。
“咳咳…”苏转过头,假装咳嗽两声,“今天想买点什么就都买吧。”
“嗯。”斯图加特小声应道。
书店二楼的钢琴声忽然飘下来,有人在试弹《前奏曲 op. 23, No. 4》。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你们要在书柜上种蘑菇吗?”南的脑袋从书店门口探了出来,“要不要我找生物组的借点孢子培养液?”
斯图加特迅速退到安全距离,后腰撞上陀思妥耶夫斯基全集。
二十本硬壳书像多米诺骨牌般倾倒的瞬间,苏接住了即将砸中她的《少年》精装本。
“反应速度衰减了0.5秒。”斯图加特用指尖轻触苏泛红的手掌,如同检测过热的轴承,又小声喃喃道,“需要冰敷。”
“最后三盒!”南抬着三盒冰淇淋走了进来,“所以两位要摆姿势到什么时候?还有啥书要买不。”
斯图加特不觉有些尴尬。
苏撇过头咳嗽了几声。
南稍微远离些两人,“爱情是最不稳定的化学键!需要……”
“需要禁闭室来降低反应活性。”苏快速恢复了状态,然后瞪了南一眼。
南突然把《战争与和平》卷成喇叭状:“报告!卡梅隆同志正在用警棍威胁货运的工作人员!”
楼下传来卡梅隆的怒吼:“伊里奇!你再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夹炸药配方试试!”
苏没有搭理南的搞怪,拿上斯图加特手里的基本上和放在桌上的去前台结账。
“你先带那俩人下去吧,我一会儿就来。”苏转头看向斯图加特。
斯图加特微微点头,转头带着南和艾伦两人走出了书店。
前台是一位看起来十分慈祥的老奶奶。
“小伙子,就只要这些吗?”老奶奶看着苏拿着书走过来,戴上了自己的老花镜。
苏将书放到了柜台上,“嗯,就要这些。”
老奶奶拿起笔计算着价格,看了看几本书的名字,又看向苏笑了笑,“刚才看你和那小姑娘关系不错,诶呀,年轻人就是爱读同一类书呢。”
苏被这么说一愣,手不自觉的扣了扣柜台。
老奶奶的圆框眼镜滑到鼻尖,钢笔尖在账簿上洇开一小团墨渍。
“小伙子,是个工程师吧?”老奶奶问道。
苏点头,他的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柜台边缘斑驳的清漆,那里留着不知多少顾客指甲划出的月牙痕。
老奶奶从镜片上方打量这个僵住的高大青年。
算盘珠子的咔嗒声里混进一声轻笑:“我孙女在火箭研究所食堂工作,说有个穿军靴的工程师总把配给糖块塞给一个蓝裙子的姑娘。”
苏的指节在柜台边沿泛白,喉结滚动两下:“同志互助是应该的。”
“可没人会盯着同志后颈发呆十五分钟。“老奶奶把《安娜·卡列尼娜》推到苏面前,羊皮封面映出他发红的耳尖,“就像没人会把《冶金图谱》和《白夜》捆在一起买——除非想用淬火工艺锻造情诗。”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苏大衣胸前的铜扣在灯光中闪了一下。
老妇人笑出满脸皱纹,用报纸包书的动作慢得像在烤薄饼,“我年轻时在哈尔科夫当图书管理员,那些借《安娜·卡列尼娜》的小伙子…”
楼下传来南唱跑调的《喀秋莎》。
苏的军靴跟无意识碾着地板的裂缝。
老奶奶忽然从围裙口袋摸出颗水果糖,糖纸在午后的阳光里泛着虹彩:“胜利日那会发的,给姑娘带去吧。”
“她不爱甜食。”话刚出口就想起今天斯图加特吃冰淇淋的样子,苏的睫毛在颧骨投下细碎阴影,“我的意思是…”
“八十卢布六十戈比。”老奶奶突然敲了下算盘。
苏回过神,赶忙掏钱,硬币叮当落在玻璃柜台上。
老奶奶用报纸包书的手顿了顿:“年轻人,弹道计算器算不出心跳频率。”
南的声音又从楼下传来:“老列巴你的介质要流到斯大林格勒了!”
苏赶忙拎起装书的袋子,点头朝老奶奶感谢。
老奶奶的笑声混着广播里的进行曲,惊飞了窗棂上的灰鸽子。
pS:妈耶,也请原谅我的拖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