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晃,光影斑驳。
跳动的火光为他的侧颜镀上一层鎏金般的轮廓。沈青妍倾身向前,献上自己的吻。
沈青妍很主动,她唇轻轻掠过他的耳垂慢慢向下。檀香混着少女的香甜,扑面而来。
她看见池宴骤然紧缩的下颚线,以及喉结不自然的滚动,无不在彰显他的克制。
她的手向下,最后解开他的封腰。
“啊宴~”
她声音在他的耳旁低吟,如同摄入心魄的妖女。
池宴呼吸变得急促,最后一把抓住罪魁祸首的手腕制止。
“不可——!”
沈青妍皱眉。
“为什么?”
池宴眼中的克制非常明显,“妍妍,你我尚未成婚。”
“这不是借口。”
池宴眸光藏着温柔,他将挡住沈青妍眼睛的碎发碎发往耳后一带。
“我不能害了你。”
“对不起。”
沈青妍苦笑,她了解池宴的,礼法这些,他从来不在意。
他如今拒绝自己,不过是抱着自己必死的决心,不想耽误自己罢了。
“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
……
池宴拆开了八王爷留给他的信。
吾侄亲启: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不在人世。
这些年你暗中培养死侍,甚至秘密联络前朝旧部,在江湖自立门户,我都知道,你恨他,恨他当年错杀你的母妃,恨他当年将你丢在宫外,更恨他让你与心爱之人失之交臂。
可是孩子,他终究是你的父亲,是你的父皇。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弑君,背上弑父,杀君的罪名。
他拒绝你的婚事,他有自己的苦衷。
沈姑娘虽是太傅嫡女,可她母亲身份不明,她曾是你的三嫂,陛下拒绝你,不是他不近人情,而是不能看着你被天下人戳脊梁骨,你可知,拒婚那晚,他跪在你母妃的陵墓前,排位前的那滩水渍,不是露水,是九五之尊的眼泪。
他身居高位,帝王之尊无法向你低头认错。
你以为,这些年你的谋划,他不知道么?你错了,他比谁都清楚。
你安插在御书房的眼线,每日呈上的莲子羹,他一口不落的全喝完。!
袖中藏的那把淬毒的银簪,他日日戴在冠上。
可是他即便知道这些,他都没想过要杀你,甚至还下了道指令,恢复你皇子的身份。
永和二十四年,钦天监算出紫薇星犯煞,皇子中唯有你命格相冲。
朝臣跪了满殿,逼陛下将你赐死以安社稷。
后来他便借着你母妃的事,将你秘密送出皇宫。养在我的膝下。
父王这一生,见过了太多父子相残的惨剧,先帝废太子,楚王与霄王……血流成河,骨肉成仇。
我不想再看一次,所以我写下这封信,不求你原谅他,只求你——放下手中的刀和你的恨,给他一条生路。
若你执意如此,我也不会拦你,但你要记住了。
弑父者,终被天下唾弃,被史书诛心,而你的母妃,若在天有灵,也绝不会愿你如此。
照顾好灵儿,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
如果可以,为父希望你带着沈姑娘从此隐居不问世事。
八叔绝笔
寒风呜咽,枯叶卷过冰冷的墓碑。
池宴跪在母妃坟前,指节深深陷进泥土里。他额头抵着石碑,泪水砸在青苔斑驳的刻字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水痕。
“母妃……我该怎么办……”
这么多年,我所做的这些,都算什么?
他是恨的。
恨他错杀了母妃。
恨他明知自己暗中筹谋复仇,却仍一次次纵容,甚至……近乎赎罪般地等待他的刀刃落下。
可他又恨自己——为什么明明该杀了他,却仍会在深夜想起这些年来他幼时会抱着他在御书房中教他读诗,识字。将来要做一个为百姓谋福的君王。
会想起幼时他抱着自己看花灯,教他挽弓射箭,在他高热不退时彻夜守在榻前。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袭素白衣裙的女子静立风雪中,手中紧握着一封泛黄的遗书。
“啊宴。”她轻声唤他。
他未回头,嗓音沙哑:“妍妍,我想一个人静静?”
沈青妍走近,将从宫中盗取的信,放在他面前。
“你母妃的死……并非陛下一个人的错。”
他猛地抬头,眼底猩红:“你说什么?”
她展开信笺,字迹已有些模糊,却仍能辨清——
“当年你母妃之死,乃皇后与权臣合谋,贵妃不过是他们的棋子罢了。
一箭双雕,既能除掉你母妃,同样断了贵妃家族的荣誉。
这些年纵你恨他,是因他亦恨自己,未能护住你们母子。”
萧景桓浑身发抖,手指几乎捏碎信纸。
“那他为何……不告诉我?”
沈青妍垂眸,声音轻得像雪落:“或许,他宁愿你恨他,毕竟你母妃的死,他也有责任。”
“阿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雨露君恩,是恩赐,也是催眠符。”
“这深宫里的美玉,终究要碎在捧玉人的掌心。”
“皇后的忌惮,贵妃的怨恨,就连那些位份低阶的妃嫔,也恨不得她早日暴毙。”
“陛下越爱护,越将她推向炭火之上。”
她说这么多,也确实有自己的私心,她想在最后的时光陪着他。
她希望他可以放下仇恨。
沈青妍将纸伞倾斜。替他遮住了风雨。
风卷起枝上落下的树叶,池宴忽然笑了,笑得眼眶通红。
原来最痛的,不是恨错了人。
而是恨了半生,才发现那个人……一直在等他回头。
沈青妍将赤血堂交给云芊和四长老。
大长老和三长老,在太子被废那日,也跟着失踪了。云芊曾追他们二人直至悬崖,亲眼看着他们二人跳下去。
她卸下了掌门的身份。
回太傅府看了下她父亲。
毕竟日后不能尽孝了。
怜儿看到自己小姐回来,喜上眉梢的前去迎接。
小丫头养的很乖,圆润了不少。
“呜呜,小姐,你这次回来,可别一声不吭的丢下怜儿一个人了。”
她抱着沈青妍不肯撒手,跟在她身边太久了。在沈青妍前面没大没小的。
沈青妍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宠溺的抚摸她的脸颊。心中却万般不舍。
“放心吧,以后走哪都带上你。”
“真的吗?”
小丫头眼睛冒着星星,迫切的想知道一个答案。
“我不信,你发誓,你以后都不会像上次那样一言不合就联系不到人。”
沈青妍被她的话逗笑了。
怎么办,宠着呗。
太傅刚从朝堂回来。
如今朝堂局势稳定,所有的叛党已经伏诛,
太子数罪并罚,被陛下下令秋后问斩。
怜儿是个有眼力见的丫头,太傅一回到大堂,立马端着茶水送过来。
他的脸上刻着岁月的皱纹却颇有大文学家的风范。
沈青妍站在大厅中央,怜儿将倒好的茶水送到沈青妍手中。
她双膝跪下,高举茶水。
“让父亲担心了,女儿这些年未能承欢膝下,没有尽到一个女儿该有的责任,求父亲喝了这杯茶,饶恕青妍的罪过。”
太傅头乌黑的头发已经夹杂着几丝白发。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毅和智慧,一看就知道是经历过风雨的人。
自古礼不可废。
她是真的把太傅当父亲那样尊重的。
父女两聊了很久,连直至天边的落日褪去了锋芒,沈青妍才回自己的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