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虞刚要开口,病房里几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南怀川与南阔之是纯粹的好奇与期待,南栎是紧张又夹杂着一丝渴望。
唯独南母,她别过脸去,一副不忍再看的模样。
“这个秘密就是……”
吱呀——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定制西装,气质沉稳的中年男人闯了进来,他眉宇间带着焦急,径直走向南母。
“老婆,你没事吧?”
南母看到来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伸手推了推他。
“孩子们都在呢。”
南父却不管不顾,握住她的手,满眼心疼。
“我心疼自己老婆还不行吗?”
他的视线随后落在病床上的南栎身上,眉心瞬间拧成一个川字。
“栎栎,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南父的声音里满是压不住的疼惜。
“我刚在酒会上,秘书就说你们都进医院了,到底怎么回事?”
南母叹了口气,眼神扫向门口,语气里全是疲惫。
“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南父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刀子一样射向门口。
南阔之早就心虚地挪到了门边,一只脚都快踏出去了,却被身后的南怀川一把揪住了后衣领,直接拽了回来。
“放开我!”
南阔之挣扎着,不服气地大喊。
“大哥也是你儿子,凭什么就只盯着我一个人!”
南父被他气得发笑。
“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可不就只有你南阔之一个。”
他收敛了表情,声音沉了下来。
“一五一十,把事情的经过给我说清楚。”
南阔之刚想梗着脖子反驳,就看到大哥南怀川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手。
那只手下午刚揍过他。
他立刻就怂了。
这一下午,他不是被扇巴掌就是被踹,他招谁惹谁了?
南阔之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从他怎么和南母吵架,到南栎怎么摔下楼梯,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
南父的脸色却随着他的讲述,一分分阴沉下去。
南阔之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他还在为自己辩解。
“……我就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要把她留在南家?”
“这对扶虞公平吗?她才是真正的南家小姐!”
“我们把她找回来,却还要养着一个假货,这算怎么回事?”
他喋喋不休,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插在南栎的心上。
南栎的头越埋越低,几乎要缩进被子里。
一只微凉的手,忽然覆上了她紧握着被单的手背。
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她。
南栎浑身一震,惊愕地抬起眼,看向身边的扶虞。
扶虞却像是没看到她的眼神,依旧静静地站着,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够了!”
南父终于忍无可忍。
啪!!!
一声比刚才南母打的任何一下都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南阔之的脸上。
南父这一巴掌用尽了全力。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震慑住了。
南阔之被打得整个人都偏了过去,脸上瞬间浮起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嘴角甚至渗出了血丝。
扶虞的眼底也划过一丝诧异。
她也没想到,南父会下这么重的手。
空气死寂了片刻。
南阔之捂着脸,缓缓地转过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你打我?”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为了一个假千金,你对我下这么狠的手?”
他像是疯了一样,指着病床上的南栎,又指着自己。
“爸!你告诉我!她是不是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我南阔之才是那个从外面抱回来的吧!”
南父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指着他的手都在抖。
“混账东西!我们这么做,自然有我们的理由!”
“理由!理由!又是理由!”
南阔之再也忍不住了,他通红着眼睛,歇斯底里地大吼。
“你们每次都说有理由!”
“到底是什么理由,你们倒是说啊!”
南阔之的质问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却带着血腥味。
病房内的空气凝固了,每一粒尘埃都悬停在歇斯底里的余音里。
南父剧烈起伏的胸膛,是他此刻唯一还能做出的动作。
那只指着儿子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一个父亲的尊严。
“阔之,别说了……”
南母的哭声细细碎碎地溢出来,带着绝望的恳求。
“你别再逼你爸爸了。”
南阔之却像是没听见,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锁在南父脸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
“怎么不说话了?”
他往前踏了一步,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偏执。
“回答我啊!”
南父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
看着父亲这副模样,南阔-之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干涩又难听。
“你从小就教育我们,做人要堂堂正正,做事要爽快利落。”
他一字一顿,把那些年听熟的教诲,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怎么到了你自己这儿,就只会藏着掖着,吞吞吐吐?”
“‘有我们的理由’?”
他模仿着父亲的语气,充满了尖锐的讽刺。
“这六个字就是你所谓的堂堂正正吗?”
南父脸上的怒火,在这连珠炮似的质问下,竟一点点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只剩下一张松弛的皮囊。
“你这个逆子……”
他骂着,声音却没了先前的力度,反而透着一股虚弱。
“我就是逆子!”
南阔之立刻顶了回去,没有丝毫退让。
“既然是逆子,那还有什么好瞒的!”
“说啊!”
他往前逼近,几乎要撞上南父。
“把你们那个天大的理由说出来,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南父闭上了眼。
长长的睫毛在他布满纹路的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再次睁开时,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了一片灰败的死寂。
他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他环视一圈。
视线从哭泣的妻子,到面无表情的大儿子,再到病床上缩成一团的南栎,最后,落回了小儿子那张倔强又疯狂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