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夜风如刀割面,江浅站在钟楼顶层,任由凛冽的气流掀起她的围巾。远处日军油库的探照灯每隔十五秒扫过夜空,在她脸上投下青白色的光影,宛如死神的镰刀在丈量生命的刻度。她握紧手中的青铜罗盘复制品,冰凉的金属表面映出她眼底跳动的烛火 —— 那是来自地下室的煤油灯,此刻正由宋栖凰看守,火苗在防风罩内顽强摇曳,如同他们即将展开的行动,随时可能被扑灭,却又充满韧性。
“第三次检查完毕。” 顾云舟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江浅低头看向手腕上的军用手表,表盘玻璃内侧凝结着细小的冰晶,指针指向 23:17。她能想象到顾云舟此刻的模样:猫着腰躲在废弃的糖厂仓库里,怀里抱着改装过的炸药,手指正顺着钢琴键逐一敲击,测试每根琴弦下雷管的灵敏度。
宋栖凰的脚步声从旋转楼梯传来,她的高跟鞋踏在铁阶上,发出清脆的回响。“体温枪显示油库外围温度 - 3c。” 她将记录簿递给江浅,指尖在 “燃油冰点” 一栏画了个红圈,“但地下管道温度异常,比地表高十七度。” 江浅的目光落在 “异常热源” 的标注上,突然想起裴照实验室里的星渊核心模型,那些蓝色的能量体在低温环境中反而会释放热量 —— 就像日军油库地下正在运转的某种装置。
“该出发了。” 顾云舟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江浅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攥紧了对讲机。她深吸一口气,薄荷味的樟脑丸气息充斥鼻腔 —— 那是她塞进防毒面具的临时滤材。宋栖凰为她整理作战服的领口,手指划过她后颈的胎记,这个动作让江浅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抚摸,同样的温柔,却带着诀别的重量。
三人在钟楼底层集合时,江浅看见宋栖凰的旗袍内衬翻了出来,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口袋,每个口袋都装着不同的工具:开锁钢丝、微型氧气瓶、还有用蜡纸包着的氰化物胶囊。顾云舟则换上了日军少佐的制服,肩章上的金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腰间的军刀却挂着一枚古蜀青铜铃铛 —— 那是从裴照那里顺来的,据说能干扰某种频率的电波。
“记住,” 顾云舟扣上最后一颗纽扣,声音低沉如旧铸铁,“我进去后,你们有三十分钟时间布置信号台。如果我没出来……” 他没有说完,只是拍了拍江浅的肩膀。江浅抬头,看见他眼底倒映着钟楼的阴影,那里面有未说完的嘱托,也有早已准备好的决绝。
宋栖凰突然从手提包里拿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三块巧克力:“黑市弄来的,比利时货。” 她将巧克力分成三份,锡纸撕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江浅咬下一口,甜味中混着轻微的霉味,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能安抚颤抖的神经。顾云舟将巧克力含在舌下,金属般的声音变得柔和:“等胜利了,我请你们去吃真正的巧克力,带果仁的那种。”
23:30,顾云舟戴上白手套,推开钟楼的侧门。江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日军巡逻队的皮靴声由远及近,却在即将靠近时突然转向 —— 不知何时,街角的垃圾桶冒出浓烟,吸引了巡逻队的注意力。宋栖凰掏出怀表看了眼:“老顾的烟雾弹奏效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赞许,却也藏着担忧。
回到钟楼顶层,江浅开始架设信号台。她将青铜罗盘放在三脚架中央,调整镜面角度,让月光通过罗盘上的刻度投射到油库方向。宋栖凰则在一旁铺设电线,每根导线都用古蜀文字做了标记,避免在紧急情况下出错。当江浅将最后一根天线固定好时,手表指向 23:45,距离行动开始还有 15 分钟。
“紧张吗?” 宋栖凰突然开口,她正在往信号弹里装填荧光粉,指尖沾满了绿色的粉末。江浅看着她的侧脸,在月光下泛着玉石般的光泽,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在戏台上唱《穆桂英挂帅》,水袖翻飞间露出腕间的枪伤。“有点。” 江浅如实回答,“但更怕辜负了那些没能活到今天的人。”
宋栖凰停下手中的动作,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叠得方方正正的红旗,边角绣着五角星:“这是我入党时的宣誓旗。” 她轻轻抚摸着红旗,“今天要是我…… 你帮我把它盖在油库的废墟上,让同志们知道,我们没白来。”
江浅接过红旗,布料上还带着体温。她想起在密档里看到的照片,1913 年的革命者们举着同样的旗帜,在钟楼前宣誓。历史的齿轮在这一刻重合,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站在无数先烈的肩膀上,肩负着他们未竟的理想。
23:50,对讲机里传来顾云舟的呼吸声:“我已就位,钢琴在油库东侧围墙外。” 江浅看了眼罗盘,北斗七星的斗柄正指向东北方,正是古蜀人认为 “天门” 的方位。她握紧信号枪,掌心的汗将枪身浸得温热。宋栖凰举起望远镜,突然低声说:“油库南门有异动,像是在转移物资。”
江浅的心猛地一沉,立即调整罗盘角度,月光在罗盘边缘形成一道锐利的光束,照向油库方向。她注意到光束经过的路径上,有几个黑影在快速移动,动作敏捷如猫,却在月光下显出诡异的轮廓 —— 那些人的关节弯曲度远超常人,像是某种非人的生物。
“是人鱼类感染者。” 宋栖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惊恐,“裴照的报告里说过,他们能在低温下保持活性。” 江浅想起地下室里那些会呼吸的符咒,以及裴照后腰的伤疤,突然意识到日军可能已经掌握了某种古老的力量,正在将其转化为战争武器。
23:55,顾云舟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带着明显的喘息:“发现地下通道入口,正在确认结构。” 江浅看了眼信号台,所有设备都已就绪,只等零点的钟声。她摸出藏在袖口的银戒指,木棉花的纹路硌着掌心,那是宋栖凰妹妹的遗物,此刻却成为她勇气的来源。
宋栖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向油库方向:“看!” 只见油库的探照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传来沉闷的齿轮转动声,仿佛某种巨型装置正在启动。江浅的罗盘突然剧烈震动,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停在正北方向 —— 那是钟楼的位置。
“他们在瞄准我们。” 宋栖凰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不管怎样,我们按原计划行动。” 她将荧光信号弹装进发射器,绿色的尾翼在月光下闪烁,如同即将展翅的蝴蝶。江浅握紧青铜罗盘,感受着掌心传来的震动,那是古蜀文明与现代战争的共振,也是她使命的心跳。
23:59,江浅的手表发出轻微的蜂鸣,提醒她最后一分钟的到来。她望向夜空,北斗七星清晰可见,天枢星格外明亮,仿佛在为他们指引方向。顾云舟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释然的笑意:“同志们,新年快乐。”
零点的钟声响起,江浅扣动信号枪的扳机。绿色的信号弹划破夜空,如同一只绿色的凤凰,在油库上方绽放。与此同时,顾云舟的炸药引爆,巨大的爆炸声中,油库的围墙轰然倒塌。江浅看见火光中腾起的烟雾,里面隐约有蓝色的光芒闪烁,那是人鱼泪燃烧的颜色,却也意味着他们的行动成功了一半。
宋栖凰开始发送星象信号,光束通过罗盘折射,在夜空中形成古老的符号。江浅握紧手中的红旗,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黎明。她知道,这场战斗远未结束,但在行动前夕的紧张与激动中,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使命 —— 为了那些牺牲的人,为了这片土地的自由,她将战斗到最后一刻。
夜风依旧凛冽,但江浅的心中却充满了温暖。她望向宋栖凰,两人的目光在火光中交汇,无需言语,便已懂得彼此的心意。远处传来日军的警报声,但他们知道,希望的火种已经点燃,终将照亮整个黑暗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