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子荣母贵(1 / 1)

一夜无事,六人悬提着的心,暂且放了下来。

吃饱了烤马肉,又接连喝了一夜茶水的烽燧兵们,终于迎来了天亮的一抹曙光。

烽火台里的六人,破天荒地煮了一顿干饭,就着吃剩的烤马肉,美美地吃了一顿早饭。

“丁威听好了!”

拿手背一抹嘴的叶十三,目光投向张发和李富贵,缓缓说道:“你三人今日值守,切不可轻心大意。”

安顿完毕,叶十三又把视线转移到马成身上,淡淡又道:“有劳你和张由甲了,背上马肉和粮食,跟我去一趟沙窝。”

马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立刻就拿起斧子从半只死马的身上砍下一根马后腿扛在肩上。

张由甲也慌忙扛起一袋糙米,跟在马成身后就出了烽火台。

这两人心里清楚,叶十三这是放心不下在沙窝里住着的家人。

“什长大人快看!”

走在最前面的马成,一手指着沙窝方向说道:“那么多人忙忙进的,好一番热闹。”

顺着马成所指,叶十三远远的看到,沙窝里的茅草屋前面,停放着几辆运输用的马车,一群田兵抬着东西在茅草屋里出出进忙个不停。

这是几个意思?

叶十三挠了挠后脑勺,脚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什长大人,这些田兵抢在了咱们的前面,准是给老夫人那边送东西去了。”

饱经世故的张由甲,一眼就看明白了沙窝里的情况。

张由甲猜得没错!

还没走动跟前,就有一个领头的田兵,急忙上前向叶十三抱拳行礼。

“小的薛旺,见过什长大人。”

草!

一个烽燧兵什长,居然成了田兵领头口中的“什长大人”?

“你们在此何干?”

叶十三板起脸来,目光冷冷地看向薛旺。

“回什长大人话!”

薛旺挤出一脸的讪笑,殷勤道:“小的想着老夫人和小姐这边还缺些家具物件,这不就给送了过来。”

这嘉奖还没颁发呢!

这些趋炎附势的兵痞们,就已经嗅到了味儿,一股脑儿地上赶着来巴结上了?

那些纺车、织机,被从茅草屋里抬了出来。

散发着膻臭的羊毛和牛毛,也被清理了出来堆在外面。

进得茅草屋里,发现里面已经布置一新,桌子板凳,柜子坛子样样齐全。

慌得不知所措的叶刘氏,摆着两手向布置屋子的田兵们急道:“使不得啊军爷,这叫我老婆子如何是好?”

“老夫人,天气越来越冷了,小的们送些物件和吃喝,您和小姐也好过冬。”

扛着粮食袋子,背着山药蛋的田兵们,一脸含笑地回答着叶刘氏的话。

“哥哥来了,我听见哥哥在说话了。”

躲在叶刘氏身后的彩儿,听到叶十三在外面责问田兵的声音,激动地抓住叶刘氏的衣襟叫喊起来。

“闰儿!”

“娘,是我。”

叶刘氏在看到叶十三的那一刻,话和眼泪同时而出。

“听闻昨天又起战事,我儿不会耽误了军情吧?”

“哥哥,娘整整哭了一夜,一直念叨着哥哥的安危。”

彩儿摸上前来,两只手不停地在叶十三的脸上摩挲着又道:“哥哥,你没受伤吧?彩儿和娘都担心死了。”

“哥哥没事,这不好好的吗?”

叶十三笑着,拉着彩儿的一只手又说道:“敌军已被我打退,想必近期内他们不敢再犯我土。”

叶刘氏拿衣襟擦了擦眼睛,抽泣道:“久闻元蒙鞑子凶残无比,听田兵老爷们说,我儿昨日勇退敌贼,为我大夏立下汗马军功,此事可否真实?”

“娘!”

心头一暖的叶十三,望着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这对母女,笑道:“要不是闰儿和元蒙鞑子骑兵殊死搏斗,您口中的这些田兵老爷,定会被那些鞑子尽数杀死,粮食、牛羊也会被抢个精光。”

此言一出,叶刘氏就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盯着叶十三,狐疑道:“我儿从小羸弱,何能退得如此凶残的来犯之敌?”

这一问,还真问到了点子上。

之子莫如母,叶刘氏对自己儿子的斤两,哪能不清楚?

一个看见杀鸡都发抖的书生,是如何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元蒙鞑子骑兵?

退敌?

要不是这些田兵来说明情况,何况叶十三又亲口承认,不然打死她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尽管如此,叶刘氏心头还是不大踏实。

“娘!”

看出了端倪的叶十三,上前把叶刘氏扶着坐下,说道:“日后空闲了,闰儿给娘再细说。”

放下了米袋的张由甲,笑眯眯的上前往地上一跪,磕头道:“小的张由甲,见过老夫人和小姐。”

“使不得啊军爷!”

叶刘氏被张由甲的举动,惊得从椅子上几乎蹦了起来。

没等她缓过神来,放下了马后腿的马成,也跟着跪下说道:“叶什长麾下步弓手马成,见过叶老夫人和叶小姐。”

什么?

叶十长?

马成的口中的称呼,让叶刘氏陡然一惊。

前几天还在寒风中四处奔命捡拾狼粪的叶十三,何时成了黄羊岘烽火台的什长?

而且,她这个别人口中的死老婆子,也成了叶老夫人。

就是双目失明的彩儿,也由别人口中的瞎子变成了叶小姐。

“哥哥,你已经是什长了?”

彩儿对此的吃惊,毫不亚于她的母亲叶刘氏。

眼睛虽然看不到东西的她,惊愣得半天合不拢嘴。

“回老夫人话!”

马成一脸讪笑,对叶刘氏又道:“相信用不了几天,军部的嘉奖令就会颁发下来,叶什长有可能会被擢升到更高的军职。”

“没错!”

说到晋职,张由甲更是兴奋不已,混到了中年还是一个底层烽燧兵的他,对这次一飞冲天的机遇,那是他祖辈八代人都修不来的福分。

那成堆的银子,肥沃的良田,仿佛已经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一切,都是拜叶十三所赐。

要是按着他们的作为,趁机逃命的话,说不定这会已经变成了一具四肢不全的尸体曝晒荒野。

叶十三就是他的菩萨,眼前衣衫褴褛的这个老妇人,就是菩萨他娘。

“叶老夫人,往后谁要是跟您老过不去,小的我拧下他的脑袋给您老当夜壶。”

想到何虎和陈四狗的死,张由甲的殷勤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一向机灵的马成,更不会放过这次大献殷勤的机会,转过头来对彩儿笑着说道:“小姐放心,以后胆敢有狂徒对小姐不敬,我马成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行了!”

心知肚明的叶十三,哪能不知道这俩货色的心思,无非就是想抱着他的大腿往上爬而已。

见利忘义,是这些人司空见惯的作风。

因祸得福的这些人,生怕落下一丝一毫的表现机会。

“你二人先回营房,我一会就来。”

面对叶十三的嘱咐,马成和张由甲明白,昨天的一阵消耗,烽火台上的燃材得及时不上。

出来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什长大人放心,我等火速去办,保准不误点燧之用。”

二人拍着胸脯向叶十三一通保证后,又向叶刘氏行礼告别。

望着摆了一屋子的家具,看来叶刘氏以后不用再织羊毛毡和搓牛毛绳了。

子荣母贵,这在任何朝代都是硬道理。

就是被贬为奴籍的叶家人,此时也不例外。

“有劳几位了!”

叶十三向候在门口的田兵们潦草一礼,淡淡说道:“诸位去忙吧!回去组织可战之兵,还得防备元蒙鞑子骑兵的报复。”

“遵命!”

领头的田兵,也知道搞不好吃了大亏的元蒙鞑子骑兵,会报复性地前来屠村。

面上一紧,赶忙向叶十三拱手告辞。

其余田兵们倒也知趣,纷纷向叶十三行礼,然后拉着从茅草屋里清理出来的破烂就回了屯田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