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清晨六点，路思遥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她顶着鸡窝头拉开大门，只见一位穿道袍的老者正举着ipad站在门口，屏幕上赫然是宋时悦的180度转头视频。

“无量天尊！”老道长一把握住她的手，“贫道青云观张守一，想请尊夫人做本观形象代言人！”

路思遥“砰”地关上门，转身对飘在房梁上的宋时悦怒吼：“看你干的好事！”

宋时悦慢悠悠降下来，透过门缝往外瞧：“他手上拿的什么？”

“合同！”张道长赶紧把一叠纸塞进来，“三七分成！宋小姐只要每月初一十五显个灵，香火钱绝对……”

路思遥突然发现合同最后附了张报价单：

“显灵一次：5000元”

“托梦业务：3000元\/次”

“鬼压床体验：888元\/10分钟（限购）”

“……你们道观改鬼屋了？”

张道长搓着手笑：“与时俱进嘛！现在年轻人就爱这个，宋小姐要是愿意开直播……”

“不干！”路思遥又要关门，却被宋时悦拦住。

女鬼纤指一划，合同上的分成比例突然变成血红大字：“五五”。

张道长脸色煞白：“这、这怎么自己改了？”

“阴间通货膨胀。”宋时悦不知从哪摸出个算盘，“显灵耗费阴气，得加钱。”

路思遥看着一人一鬼讨价还价，突然发现茶几上的苹果正在自己削皮。

“……你们继续。”她麻木地转身，“我去煮碗螺蛳粉压压惊。”

凌晨三点，路思遥被一阵咿咿呀呀的唱戏声惊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声音竟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水袖一甩，指尖兰花，她竟站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唱起了《牡丹亭》！

“卧槽！”路思遥猛地捂住嘴，却听见身后传来“扑通”一声。

转身一看，隔壁王大爷跪在墙角，老泪纵横：“路老板……是路老板回来了！”

紧接着，李家阿婆、村口赵叔……半个村子的老人都跟中邪似的聚在她家院里，有人甚至带来了香烛纸钱。

“不是！你们听我解释！”路思遥慌得从石桌上跳下来，“我就是梦游……”

“错啦！”宋时悦的声音突然从房顶传来，“这句该接‘良辰美景奈何天’。”

众人齐刷刷抬头，只见女鬼翘着二郎腿坐在飞檐上，手里还抓了把瓜子。

路思遥气得抓起拖鞋就砸：“你对我做了什么？！”

“前世记忆复苏而已。”宋时悦轻松躲过，“你上辈子可是票友圈顶流。”

王大爷突然激动地扯住路思遥的裤腿：“路老板！当年您送我奶奶的戏票我还留着！\"说着从怀里掏出张民国一十四年的戏单。

路思遥定睛一看，上面印着［特邀嘉宾：路晚棠女士］，背面还有行小字：［欠宋老板八千大洋，用身抵债。］

“……”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宋时悦非要缠着她了。

……

“家人们，今天播《锁麟囊》选段。”

宋时悦对着手机镜头理了理鬓角，月白戏服上的珍珠在美颜滤镜下闪闪发光。

路思遥蹲在镜头外疯狂使眼色：“你确定要直播？被发现是鬼怎么办？”

女鬼勾唇一笑，突然把脸凑近镜头：“仔细看，我、没、有、倒、影。”

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真的！梳妆镜里只有背景！”

“特效吧？”

用户“阎罗王”打赏了999冥币：“唱得好，下次鬼节晚会邀你”

路思遥扶额：“完了…”

突然，宋时悦的水袖扫落戏箱，“哗啦”一声掉出件血迹斑斑的旧戏服。

直播间顿时阴风四起，镜头剧烈晃动。观众们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宋时悦七窍流血地扑向镜头，嘶吼着：“快跑！戏台要塌了——”

“啪！”

路思遥赶紧关掉直播，却见宋时悦蜷缩在角落，魂体忽明忽暗。她下意识抱住女鬼，掌心突然触到一块硬物——

是半块染血的龙凤佩。

“这是……”

院外突然传来唢呐声。纸人抬着棺材停在门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八千块现大洋，和另外半块玉佩。

一张黄纸飘飘荡荡落在路思遥脚边：

［聘礼已清，旧债两消］

［——阎君贺］

路思遥的指尖刚碰到那对合二为一的玉佩，眼前就炸开一片血红——

民国一十四年年，秋

戏台塌陷的瞬间，路晚棠疯了一样往台上冲。木梁砸在她背上，她硬是爬着拽住了宋时悦染血的袖子。

“玉佩…给你…”宋时悦把半块龙凤佩塞进她手里，“下辈子…拿这个…娶我…”

“我不要下辈子！”路晚棠的眼泪混着血往下淌，“现在就娶！”

她扯下自己的银镯套在宋时悦腕上，沾血的手指在对方惨白的唇上重重一抹：“盖过章了…你是我的人…”

“遥遥？”

宋时悦冰凉的手拍在脸上，路思遥猛地回神，发现自己在祠堂里哭到打嗝。

“我…我想起来了…”她攥着玉佩，嗓子哑得厉害，“当年戏台不是意外…是有人放了炸药…”

宋时悦的魂体剧烈波动，黑发无风自动：“谁？”

路思遥头痛欲裂，记忆碎片里闪过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

“班主…是你们戏班的刘班主！他逼你给日本人唱堂会…”

供桌上的蜡烛\"轰\"地燃起三尺高的青焰。

宋时悦的指甲暴涨，在祠堂柱子上抓出五道深痕：“刘…金…川…”

路思遥突然想起什么，翻出手机疯狂搜索，很快找到一条新闻：《百年戏楼拆迁，挖出疑似汉奸遗骸

配图里，那副金丝眼镜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