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朵拉。她终于……出手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解脱、委屈以及一丝丝劫后余生的“怨气”的情绪猛地冲上爱德华心头。
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懈,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踉跄着向前一步,在贝拉更加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抓住了朵拉那只看起来无比“脆弱”的手掌!
直到此时,贝拉才惊觉:在爱德华倚靠的那片更深沉的阴影边缘,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比她还要娇小纤细的黑发少女。
她的面目隐藏在墙角的阴影里,穿着样式简洁的黑色长裤,高领白毛衣,安静得如同一株生长在阴影里的植物。
贝拉第一眼甚至觉得她有些脆弱,像易碎的华国瓷器。
但仅仅是一瞬间的恍惚,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寒意,便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这个少女什么时候在那里的?为什么她周身弥漫着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气势?
贝拉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瞳孔微微收缩。
贝拉不自觉地后退半步,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少女苍白纤细的手指被爱德华紧紧攥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如此亲密的动作,他们是什么关系?兄妹,还是…恋人。
爱德华刚才那可怕的痛苦,和她有关吗?为什么爱德华看起来既依赖又控诉?
少女那过分平静、甚至带着点事不关己的眼神,让贝拉感到一种本能的恐惧。
无数个疑问瞬间塞满了她的脑海。
爱德华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带着未散的余悸。即将溺死的落水者,终于在最后一刻抓住了拯救者的手掌。
他扶着湿冷的墙壁,缓缓站起身,健硕的身体,在这一刻显得格外虚弱。
“朵拉……”他嘶哑地开口,声音中的委屈和控诉显而易见。
“……你好狠的心……明明年纪那么小…?”他轻轻晃了晃紧握着她手掌的手,动作带着点虚弱的亲昵。
爱德华的语气里是劫后余生的疲惫,也藏着只有朵拉能懂的、对她最终出手的复杂感激和一丝微妙的亲近。
“看着这么‘无辜’,这么可爱,心肠却比沃尔图里的地牢还硬……看我快被那‘芬芳’烤熟了,才肯大发慈悲?”
贝拉失语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那个刚刚还如同地狱恶鬼般咆哮的英俊少年,此刻却像个寻求安慰的孩子,紧紧抓着一个看起来比他更“柔弱”的黑发少女……
而那个少女,只是安静地站着,没有反抗,没有反驳,却露出了一种复杂至极的笑容。
这诡异到极点的画面,让贝拉彻底呆立在雨中,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觉得自己仿佛闯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
“是啊,我可是有黑色翅膀的“天使”,自然要心狠手辣。”
朵拉纤细的手指突然翻转,反客为主地扣住爱德华的手腕。
她微微偏头,黑发在苍白的脸颊边扫过一道弧线,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促狭的光芒。
“怎么?”她用只有血族能听到的声音故意调侃,“我们的‘爱德华小少爷’,要继续留在这里......”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呆立在不远处的贝拉,“如果是这样......我先走?”
爱德华的瞳孔猛地收缩,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手上骤然发力,几乎是拽着朵拉往反方向走去。“你真是……”
他的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却又透着无可奈何。
在刚刚走进森林边缘,他突然抬起另一只手,曲起食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敲。
“咚”的一声轻响,在雨声中格外清晰。
朵拉明显怔住了,眼眸中的隐形眼镜已经融化,金红色的眼睛微微睁大。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太过......熟悉,让她想起了那个温暖她许多岁月的人。
她压下心底浮起的情绪,故作严厉地开口:\"看来卡莱尔对你太过宽容了,都学会对长辈动手动脚了?\"
爱德华的脚步丝毫未停,瞥了一眼只到自己胸口的少女。
“闭嘴吧,你是我们中岁数最小的一个。”他低声嘟囔着,手上却握得更紧了些。
“慢点,爱德华少爷,”她轻声调侃,声音在寂静的林中格外清晰,“这么急着回去,是怕我反悔再把那‘芬芳’还给你吗?”
爱德华脚步一顿,回头瞪了她一眼,金发下的脸颊愈发窘迫僵硬,不知是羞恼还是刚才对抗歌者残留的余韵。
“闭嘴,走路。”他闷声道,手上却下意识松了点力道,但依旧没有放开。
“嘶…啧啧…”
清晰而带着明显惊讶的咂舌声,突兀地打破了森林的寂静。
亚力克斜倚在前方一棵巨大雪松的树干上。那张过分年轻的脸上,表情简直一言难尽。
他的目光直接越过爱德华,精准地落在朵拉身上,用力眨了眨眼,传递着某种无声的警告。
接着,他极其刻意地将视线钉在爱德华依然紧握朵拉手腕的那只手上,血红的眸子里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以及一丝……幸灾乐祸?
朵拉自然而然地将手抽了出来,她已经领会了亚力克的暗语。
果然一股毁天灭地般的恐怖杀意,如同实质的海啸,由远及近轰然降临!
“朵拉,过来!”在更深的林影中,一个身影缓缓显现。
他那双充满暴戾残忍的血红色眼眸,此刻正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爱德华刚刚紧握朵拉的那只手上!
“爱德华,你回家去。”朵拉直接开口先支走无辜的爱德华。“告诉卡莱尔,我和凯厄斯先回去了。”
爱德华只犹豫了一瞬,内心强烈的危机感便压倒一切,他如一道闪电般疾速离去。
凯厄斯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唇角勾起一丝残忍而危险的弧度。
对于这种注定无处可逃的猎物,他从不急于立刻处决。
朵拉没有丝毫犹豫,快步朝这个明显处于失控边缘的存在走去。
这顺从的举动让凯厄斯的怒火稍稍减弱,却并没有消失。就在朵拉距离他还有一步之遥时,凯厄斯动了。
五指修长有力,瞬间将她整个人拖拽进冰冷的怀抱!力道之大,让朵拉那件柔软的白毛衣都发出了细微的呻吟。
“啊…”朵拉不悦地轻声开口:“轻点…我疼。”
凯厄斯拼尽全力压了压心中的怒火,放松了一些腰肢上的力道,却又抬起另一只手。
冰冷的手指,在她细腻的皮肤上用力地摩挲,力道大得仿佛要搓掉一层皮,抹去任何不属于他的触碰痕迹。
“你和阿罗吵架了?”朵拉试探地开口。
凯厄斯摩挲她手掌的动作猛地一僵!那要将一切焚毁的暴怒气息,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
她在他怀里困难地动了动,眉尖几不可察地蹙起,带着了然和一丝无奈:“……还真是吵架了啊。”
他薄唇紧抿,没有回答关于阿罗的问题,突兀地开口:“他碰了你……多久?”
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渣,充满了要将爱德华挫骨扬灰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