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钰并未随着荧和派蒙一同进入智慧宫。按照之前的计划,他提前离开了队伍。拯救神明是须弥人自己的事,这是他一开始就表明的态度,更何况,他很清楚自己的脾气,若是亲眼见到阿扎尔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当场将这位大贤者连同半个教令院一起从物理层面抹除。
荧和派蒙跟在艾尔海森身后,踏入了宏伟的智慧宫。
“这里就是教令院的图书馆吧?”派蒙好奇地四下张望,小声惊叹着。
“教令院的「智慧宫」,”艾尔海森的声音平稳无波,“说是提瓦特最大的藏书库也不为过。”
无数的书架高耸入云,学者们行色匆匆,在知识的海洋中穿梭。派蒙看着这番景象,有些心虚地小声问:“这里来来往往好像有不少学生,我们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去真的没关系?”
“教令院的日常节奏本来就快,更何况今天还是「识藏日」,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艾尔海森的语气带着智者的从容,“只要表现得自然一点就行了,快走吧。”
三人来到一处巨大的升降平台前,派蒙好奇地飞上前:“前面这个平台…是做什么的呀?”
“这是教令院内部的升降机,通往高处的楼层。”
“大贤者的办公室也在楼上吧?那我们要坐这个上去吗?”
“不,”艾尔海森摇了摇头,目光扫向一旁通往办公室的门,“现在还不能排除跟大贤者撞个正着的可能,先到旁边观察下吧。”
派蒙立刻会意,紧张地凑到门边:“你觉得大贤者会从这个门里出来吗?然后…我们就偷偷溜过去?感觉好危险…”
“谁知道呢,”艾尔海森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如果我们有机会确定阿扎尔当下的位置的话,行动的安全性就会瞬间提高许多…”
一个沉稳而带着威严的声音,却毫无征兆地从他们身后响起:“…那我给你们个提示吧,想知道我的位置的话,不妨看看身后。”
荧的身体瞬间绷紧,瞳孔微缩。
被看穿了吗…
派蒙更是吓得“啊”了一声,猛地转过身:“啊…你是,大贤者阿扎尔,怎么会在这里!?”
艾尔海森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啧了一声。
“该不会以为你消失了这么久,教令院还会完全信任你吧…书记官?”阿扎尔的目光越过艾尔海森,落在他身后的两人身上,嘴角带着一丝尽在掌握的微笑,“你的行踪早有目击者向我汇报了,所以我特地来迎接你。”
艾尔海森神色不变,微微躬身:“大贤者大人,想不到您会对我如此关心,实在有些受宠若惊。”
“呵呵,不过比起你,我更关心的…还是这两位,”阿扎尔的视线在荧和派蒙身上停留,“荧和派蒙…对吧?两位须弥的贵客,可惜直到今天才有机会正式见面,真是招待不周。”
荧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决定开门见山:“我们谈谈吧。你们现在还来得及收手。”
阿扎尔闻言,发出一声轻笑,似乎对她的直接颇为赞许:“不错,不准备兜圈子,而是直白地提出谈判…这说明你们很清楚现在的情况,没打算进行什么无谋的反抗。好吧,这里人来人往,不适合谈事情。请你们随我来办公室一趟吧。”
一行人被“请”进了大贤者的办公室,门里门外,早已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卫兵,将所有退路尽数封死。
派蒙看着这阵仗,吓得躲在荧的身后,小声嘀咕:“里里外外都有好多卫兵,我们好像真的逃不掉了…”
阿扎尔在自己的主位上坐下,十指交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好了,荧,你想跟我谈什么?今天是「识藏日」,我身上还有许多工作要处理,在将你们关押之前,我没有太多时间闲聊。”
荧的眼神坚定:“愚人众不可信任。他们另有所图。”
“看来你对我们的工作内容已经了解不少了…”阿扎尔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既然如此,你居然不来赞叹我们的「伟业」,而是提出那些鸡毛蒜皮的顾虑,妄图动摇我…”
“鸡毛蒜皮…?”派蒙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你说,”阿扎尔身体前倾,饶有兴致地问,“愚人众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呢?”
“神之心?”荧试探着回答。
“…不值一提。”阿扎尔的回答轻蔑而傲慢,“全都不值一提。利益、神权…你在用这些庸俗的字眼玷污我们的伟业。创造神明…我们可是在以人类的智慧创造神明!”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如果人类无法触及「全知全能」,那就创造神明来将它昭示!这就是人类所能达到的智慧的顶点。我们终将重获神明的引导,再也不必在意识与智慧的黑暗中漫无边际地摸索…即便是世界树的危机,也终会迎刃而解。这当是学城的最终梦想,为此,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远在教令院外的左钰,通过一枚无形的奥术之眼,将办公室内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听到阿扎尔这番狂热的言论,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心中暗道:愚蠢的凡人,被「博士」三言两语就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自以为在创造历史。若非为了计划,我现在就用混沌魔力将你的办公室连同你的“伟业”一起捏成齑粉。
荧看着眼前这个陷入狂热的学者,冷冷地反驳:“说什么人类智慧的顶点…最终还不是在依靠神明。”
“你永远都体会不到,神明正在自己手中诞生的喜悦,以你的智慧…还不足以理解这种情感。”阿扎尔的语气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评判。
“那小吉祥草王呢?”荧追问道,“你们又不是没有神明。”
“我只说一点,神明当是远远高于人类的存在。小吉祥草王…她又能做到什么?抚恤民众?治理风沙?还有编造那些如无稽之谈般的童话故事?这些都是教令院也能轻松做到的事,难道我们也是神明么?”阿扎尔的脸上满是鄙夷,“我们都是受过大慈树王大人眷顾过的子民,即便不是我亲眼所见,祖祖辈辈的学者们也曾经见识过「真正的智慧」。而如今小吉祥草王身居神位,只会给学者们带来迷茫——「难道那就是真正的智慧么」?既然如此,还不如就让她一直待在净善宫,学术环境才能更加稳定。”
“真是歪理邪说,”派蒙气得浑身发抖,“只有特别聪明的或者特别能打的才能算是好神明吗?”
荧的心沉了下去,她感到一阵无力。(束手无策了。这就是学者的自负吗…)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艾尔海森忽然开口了:“果然和大贤者您判断的一样,她们的确是危险的存在…”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想要反抗教令院不说,思想上也很容易把学者们带偏。看来我的任务的确是有价值的。”
“艾尔海森…?你是在说我们么?”派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总之,人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带到教令院里来了,尽管费了一番周折,花了不少时间。”艾尔海森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件,恭敬地递给阿扎尔,“哦,对了,还有您要的调查报告…这里面有荧的各种详细情报,是我这段时间与她相处的总结,请您过目下。”
派蒙彻底懵了,声音带着哭腔:“艾尔海森!你、难道说…你果然还是站在教令院那一边的!我们好不容易才信任你的…”
荧的眼神瞬间冰冷下来,她死死地盯着艾尔海森,一字一顿地说:“真是被摆了一道。艾尔海森,你这家伙…”
阿扎尔接过报告,满意地翻阅着,点了点头:“很好,信息很详细,内容也没什么问题…不愧是书记官,真是一份高水准的报告。既然今天是「识藏日」,那就一起将你的情报录入虚空好了…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吧?”
派蒙立刻想到了什么:“…是会像赛诺那样么?”
“在虚空的运算能力下,你的一切行动都将会被「预判」,准确率至少在百分之九十八以上,信息还会根据目击情报来实时修正…相当于…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有无形的牢笼在笼罩着你,这可是须弥对不可信之人的最高待遇。”阿扎尔的语气充满了胜券在握的得意。
“不可信之人…也包括你们的大风纪官?”荧冷冷地问。
“赋予权力的同时也要赋予等量的怀疑,连这样的道理都不理解么?”阿扎尔合上报告,靠在椅背上,“总之,你是须弥从外部引入的最大的「变量」,将你「锁定」的话,风险率会大大降低。”
“可真是卑鄙的手段!”派蒙愤愤不平地喊道。
“卑鄙?从你们的视角来看,或许是的,不过…你们也应该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吧?”阿扎尔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荧的心头一跳:“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这里「牺牲」掉荧,难道不是你们的计划?”
派蒙惊得捂住了嘴:“啊…”
艾尔海森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抬起眼,直视着阿扎尔:“…阿扎尔大人,我听出您的言外之意了。我可是一直在遵照您的计划行事,事到如今,您却又要怀疑我吗?”
“哼,非要我彻底揭穿你们的计划么?好吧,那我就试着说说看了。”阿扎尔的目光变得锐利无比,“首先,我收到目击情报,你和旅行者曾经在喀万驿现身过,只不过马上又进入了沙漠,脱离了监视。从时间上判断,你们应该刚好会在沙漠与叛逃的大风纪官赛诺汇合…我说的没错吧?”
派蒙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想起了自己刚才无意中提到了赛诺,心中懊悔不已。
“这么长时间以来教令院都没收到你的消息,而你身边既有与小吉祥草王相交甚密的旅行者,又有与教令院为敌的大风纪官赛诺…在他们的煽动之下,你背叛教令院的概率究竟会有多大呢?理性地考虑…五成?七成?你认为呢?”
艾尔海森反驳道:“再怎么说,这也只是猜忌。可我把荧和她的同伴带到你面前,又如约提交了报告,这是摆在面前的事实。”
“是啊,这是你们唯一值得敬佩的地方。旅行者作为一个外人,却愿意为了你们的计划而作出牺牲…”阿扎尔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没猜错的话,为了解救小吉祥草王,破坏我们的「伟业」…你们应该是做了两手准备。趁「识藏日」这天混进教令院,以艾尔海森书记官的身份,很有机会直接找到救出小吉祥草王的方法。而一旦你们的意图被发现,艾尔海森便会「弃车保帅」,牺牲掉旅行者来自证清白,继续潜伏在教令院寻找办法。至于赛诺…根据虚空的计算,近期他将会回到教令院与我当面对峙,我想这也应该是你们未来计划的一部分吧?”
艾尔海森发出一声冷哼:“…嘁,看来现在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认定我是叛徒了,对吧?反正就算冤枉了我,对你们来说也没有多大损失。”
“不不…失去了艾尔海森书记官,不论是对教令院的正常运转,还是对须弥未来的学术建设,都是不可挽回的损失…只是对于当下的情况,对于我们造神的「伟业」来说…的确不值一提。”
“你说我背叛了教令院…”艾尔海森的声音变得冰冷,“可是你,阿扎尔,你是背叛了整个须弥,背叛了神明的家伙!”
“哼,放弃挣扎,露出獠牙了么。好了,卫兵们…”
阿扎尔一声令下,卫兵们立刻将荧、左钰和派蒙团团围住。
“阿扎尔…”艾尔-海森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眼神变得狂乱,一枚闪耀着红色光芒的神明罐装知识从他的身上掉落在地。
阿扎尔的目光落在那枚罐装知识上:“遗失的神明罐装知识…最后原来落在了你的手上。”
“背叛…你,背叛…”艾尔海森的言语已经混乱不清。
“再理性的学者,绝望之际也会渴求依靠神明。你不是也在跟我做同样的事吗,艾尔海森?只可惜,神明并不会拯救你。”
“阿扎尔——”艾尔海森发出一声怒吼,猛地扑向阿扎尔,却被卫兵们死死拦住。
“他已经彻底疯了。”阿扎尔厌恶地挥了挥手,“交给风纪官,把他流放到阿如村吧。再派人把这位荧和她的同伴带到禁闭室去,稍后再来处置。”
一个名叫乌代的学者走上前来:“大贤者,识藏日的准备已经就绪,可以录入罐装知识了。”
“知道了,准备开始吧。”阿扎尔下达命令。
在被押送的路上,恢复了精神的艾尔海森向着某处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而回应他的,是早已等候在路边的妮露。
禁闭室内,沉重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
“呜哇——不要把我们关起来啊,放我们出去!呜哇——”派蒙立刻开始了大声哭喊。
荧看着她,有些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派蒙。卫兵应该已经听不见了哦。”
“啊,是吗,欸嘿嘿…我好像有点入戏了。我之前的表演是不是很精彩?”派蒙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得意地问。
“精彩至极。”荧配合地点头,随即又补充道,“比我差一点。”
“欸嘿,到目前为止行动顺利呢。我们成功来到了禁闭室,艾尔海森刚才也把该做的事情搞定了吧?”
话音刚落,一道闪耀着金色符文的圆形传送门凭空在禁闭室内展开,左钰好整以暇地从门中走出。“左钰!你来啦!”派蒙立刻热情地飞了过去,“这里又空旷又黑的,一点都不好玩。”荧也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左钰随手将传送门关闭,走到门边,指尖闪过一缕微不可察的暗影能量,在门缝处轻轻一抹,然后才转过身,微笑着说:“他演得不错,那个阿扎尔完全被骗过去了。现在这里很安全,暂时松了口气吧。”
派蒙飞到他身边:“连那个大贤者阿扎尔都成功被误导了,艾尔海森的计划真是不得了呢。我们接下来是要做什么来着?一紧张我有些记不得了…”
“回忆一下「作战会议」的内容吧。”荧提醒道。
“嗯~!我记得当时好像是这样说的…”
回忆的画面在脑海中展开。艾尔海森冷静地分析道:“…除了这个目的以外,第一阶段的行动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将荧送到禁闭室去。”
“欸!故意要让荧被关起来吗?这是为什么呀?”派蒙当时不解地问。
“荧一直是贤者最为警惕的对象,也是威胁到他们计划的最大的敌人,这一点他们非常清楚。而一旦荧成功被关押,想必贤者们便会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了…他们降低了警惕性,那我们接下来行动的成功率就会大大提高。”
赛诺的声音低沉:“你这么一说,我似乎已经看到他们得意的嘴脸了。”
“原来是心理上的因素吗?可是总觉得不怎么划算…”
“当然不止如此,在禁闭室里,荧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据拉赫曼手上的那些教令院学者所说,小吉祥草王自从意识在虚空中被博士捕捉以后,便将自己的意识封闭了起来…为的是避免博士他们从中获知更多情报。所以说,即使到时候我们想办法攻破了净善宫,唤醒小吉祥草王的意识也需要时间,这件事必须提前完成。”
“是要我们负责叫醒纳西妲吗,这倒是非常值得一做的事呢!”
“禁闭室位于教令院内部,与净善宫相距不远,又是一个完全封闭不会被人打扰的空间…我会临时跟拉赫曼手上的学者们合作,改造你的虚空终端,届时就由你尝试在较近的距离访问小吉祥草王的意识了。不过…能否将她唤醒,就要看我们的运气了。”
派蒙回忆完后恍然大悟:“哦~怪不得看你今天一直戴着虚空终端,这个就是艾尔海森替你改造后的版本吧?我还以为关我们进来的时候,会把虚空终端也收走呢,是他们大意了吗?”
“不是大意,”左钰平静地解释道,“是学者的自负。在他们看来,虚空是他们意志的延伸,是他们牢牢掌控的工具。他们根本无法想象,这个工具会被用来反抗他们自己。”
荧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们觉得,虚空反正被自己所掌控。”
“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做呢?”派蒙问道。
荧环顾四周:“先找到房间内信号最好的位置。”
左钰则走到房间中央,伸出手掌,一团柔和的奥术能量在他掌心凝聚,随后化作无数细微的符文悄然融入了四周的墙壁与空气中。“我来屏蔽一下这里的空间干扰,顺便给你们的连接加个密。这样可以保证信号的纯净,也更不容易被外界察觉。”他做完这一切,对荧点了点头,“可以了,尝试与纳西妲建立连接吧。”
“听起来不是很难呢。”派蒙有些激动,“时隔这么久,终于又要能和纳西妲说上话了吗…我们抓紧吧!”
荧点了点头,开始在房间内缓缓移动,寻找连接的最佳位置。
“你的虚空终端上有灯在亮欸,”派蒙眼尖地发现了变化,“好像是说…那个灯闪烁的频率越快,信号就越好,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欸,这回对了吗?怎么样怎么样?”
荧闭上双眼,轻声回答:“好像隐约…可以捕捉到。准备进行意识连接了。”
“嗯…一定要顺利呀!”
荧的意识坠入一片虚无的空间,纳西妲的身影就在不远处,却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包裹着,一动不动,显然已经封闭了自我。
“纳西妲!”荧尝试着呼唤,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她的声音仿佛被屏障完全隔绝。
可恶,没有反应,她似乎无法感知到我…
就在荧焦急万分之时,纳西妲封闭的意识中,她自己的心声却在无声地回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哦,对了,是从诞生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我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神明。
为此而不断学习…不断倾听民众的心声…不断找寻拯救世界树的方法…
渴望追上那个身影。追赶上大慈树王的身影。
然而,我却被禁足在净善宫…却被贤者们创造新的神明来取代…却不得不将我的意识都封闭在无边的黑暗里。
怎么办…难道真的无能为力么?荧的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可是…她就在面前,怎么能就这样放弃…博士刚出现的时候,我已经抛下过她一次了,不能再一次…
“纳西妲——!!”荧用尽全力呐喊。
纳西妲的意识深处,回响仍在继续。
这里…好安静啊。
这么说来,我好像没有好好聆听过自己的声音…神明也有心声吗?神明应该有心声吗?我所做的都是正确的吗?我是不是…真的不被需要呢?
我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这里…好安静啊。
忽然,一个温和而庄严的声音,仿佛跨越了时空,在她的意识最深处响起。
“既然你是「智慧之神」…那些问题的答案,从一开始你就知道的吧?”
纳西妲的意识微微一颤:你是…谁?谁的声音…好熟悉…
那个声音没有再回答,但已然在她心中种下了种子。
纳西妲喃喃自语:“…不过,你说得对。我不要…再忽视自己的声音了。”
那层坚固的屏障,应声而碎。
“——!!”荧再次发出了呼唤。
“啊…”纳西妲小小的身体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纳西妲?”
“荧?是你叫醒了我么,谢谢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荧心中一松,连忙说道:“我们来救你了…你还好吗?”
“我很好,只是…”纳西妲沉默了片刻,语气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情绪,“想到在我身上发生的很多事情,现在总觉得好像很生气。”
荧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为一句心疼的低语:“…你早该生气啦。”
意识回归现实,荧睁开了眼睛。
派蒙立刻凑了上来:“欸?你的意识回来啦,荧,情况怎么样?”
荧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微笑:“搞定了。纳西妲已经醒了。”
“好消息呀!真是太好了,我们也算没有白白被关禁闭!”派蒙高兴地转了个圈,“你去叫醒纳西妲的这会儿,我一直在门那里偷偷听外面的声音…学者们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已经少了很多,过去这么久,贤者他们应该已经完成「识藏日」的工作了吧?”
荧点了点头:“罐装知识估计已经录入完毕了。”
派蒙握紧小拳头:“嗯,接下来…就要看妮露小姐的出场啦。”
与此同时,大巴扎的伙伴们已经行动起来。
祖拜尔剧场的后台,谢赫祖拜尔看着整装待发的妮露,忧心忡忡:“妮露,你真打算那么干?为了他们而冒这种风险…”
妮露认真地整理着舞裙的褶边,眼神坚定:“嗯,我要去。你知道我本就是不愿意放弃任何一次演出机会的人,更何况这次的演出如此意义非凡。”
“唉…好吧,看来你很相信他们,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但万一出了事情,我们几个可不一定救得了你。”
妮露回过头,脸上是灿烂而自信的笑容:“放心吧,那些人里可多得是化解危机的高手,不会有问题的!”
“好吧好吧,”祖拜尔无奈地笑了,“其实…要是你真被抓起来了,我们肯定会拼了命救你的。就当为了我们着想,你可千万要当心。”
妮露眼角弯弯:“嘿嘿,谢啦,祖拜尔先生,你们真好。”
教令院外的广场附近,剧场的伙伴们早已各就各位。
胡尚看到妮露走来,迎上前去:“妮露~!怎么样,紧张么?”
妮露轻轻抚着胸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的确比平时的演出之前要更紧张一些,不过也只是单纯地害怕自己跳得不够好而已。”
法哈德认真地说道:“嗯,你就只把心思放在演出上吧,其他事情剧场的大家会帮你搞定。”
“你这小子,说话可真好听,明明是一起来帮忙的,怎么好像便宜都让你占去了。”
妮露被他们逗笑了:“唔…不如等事情结束后,我来做饭给大家吃吧!真的很谢谢大家的心意。”
“还有这种好事,好好好,到时候我肯定不会客气的,哈哈哈…”
“好了好了,说正经的。”法哈德清了清嗓子,“妮露小姐,我们会负责在这里暂时拦住要去教令院的人,以防来往的路人打扰你的演出。”
胡尚立刻接话:“对的,我准备说教令院那边做了什么奇怪的实验,有怪物从教令院跑出来了。现在很危险,千万不要过去。”
法哈德叹了口气:“呃…真的不再想个别的理由了么?唉,算了,反正教令院似乎也真的可能做出这种事。”
妮露忍俊不禁:“呵呵呵…我也觉得这个理由还不错,那就拜托你们了!”
另一边,扮作花之骑士的毗伽尔正忙着发放糖果:“你到了啊,妮露小姐,我这里正忙着呢,「发放免费的雅尔达糖引走广场上碍事的人们计划」非常顺利。对了,你要不要也来一点,反正发不完。”
“真是辛苦你了,毗伽尔,还又要扮成花之骑士的样子。”妮露感激地说道,“至于糖就算了,演出前为了保持体态,我会很长一段时间不吃甜食,更何况现在马上就要演出了,呵呵。”
“也对也对,哈哈。”毗伽尔爽朗地笑道,“现在‘舞台’已经清空完毕了,一切准备工作也已经就绪,你随时可以开始演出了。”
“是啊,多亏了你,真是太谢谢了。那我就准备‘登台’咯~!”
“不客气,能有机会在这么近的地方看你的演出,我才是赚到了的那个。”
一切就绪。妮露深吸一口气,走到了空旷的教令院门前广场中央。
这里没有华丽的舞台,只有冰冷的石板与象征着绝对理性的宏伟建筑。空气中弥漫着知识的沉重与规则的束缚。
妮露缓缓闭上眼,当她再次睁开时,整个人的气质截然不同。她仿佛化作了传说中的花神,足尖轻点,如一朵莲花在静谧的水面悄然绽放。
音乐并未响起,但她的一举一动,便是最动人的旋律。她的舞姿柔美而圣洁,水袖轻扬,如流淌的清泉,涤荡着此地的僵硬与刻板。她的每一个旋转,都带着生命的张力,仿佛要在这片被理性禁锢的土地上,重新播撒感性的种子。
裙摆与面纱如同流动的霞光,在阳光下划出梦幻的弧线。她时而如含苞待放的花蕾,羞怯而内敛;时而如怒放的睡莲,热情而奔放。那不是单纯的技巧展示,而是将生命、喜悦与抗争融入每一个动作的灵魂之舞。
广场周围,被吸引而来的人们屏住了呼吸。就连负责守卫教令院的卫兵,也看得痴了,忘记了职责,忘记了律法,沉浸在这份纯粹的美好之中。
“我从没见过这种表演,这可真是…难以形容…”
“是啊…可是听说公开的艺术演出已经被严格禁止了吧?她居然敢在这里…”
教令院内,阿扎尔透过窗户看到了这一幕,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厌烦。
“哼,真是无聊…”他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卫兵下令,“颁布刚刚录入虚空的‘艺术禁令’给卫兵们,他们会知道如何处理的。”
广场上,一名卫兵终于从沉醉中惊醒,他捅了捅身边的同伴:“喂,我们…是不是该制止一下…”
他的同伴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妮露身上移开:“再稍微看一会吧…”
就在这时,他们头上的虚空终端同时亮起,冰冷的机械音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对于须弥城内进行的公开艺术演出…”
卫兵们心中一凛,正要上前执行禁令,终端里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措手不及。
“小吉祥草王已逃离净善宫,立即赶往城内搜捕。”
什么?!
卫兵们大惊失色,再也顾不上眼前的舞蹈,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冲出教令院,与舞台中央的妮露擦身而过,向着城内四散而去。
广场上,妮露的舞蹈在最后一个完美的动作中结束,她如一尊圣洁的雕像,静立在原地。片刻的寂静后,周围的观众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禁闭室内,派蒙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外面的动静。
“欸,荧,你刚刚听到了吗?好像有很多卫兵匆匆跑过去的声音。”她飞到门边,贴着门缝仔细听了听,“这是计划进展到了下一个阶段的标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