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稀薄的云层,在冰原上投下细长的金色光束。
江天野的膝盖深陷积雪,破碎的防护服在寒风中翻卷,露出内层泛黄的保暖衬里。
他仰头望着悬浮在星核上方的淡蓝光网,女儿的身影早已消散,只剩下冰晶玫瑰的脉络在空气中无声流转。
老人的手掌按在冰面上,寒意透过手套的裂口刺入骨髓,却不及心头万分之一的冷。
林寒的冲锋枪斜倚在冰岩旁,枪管上的霜花折射出冷冽的光。
军人撕开急救包的密封条,将最后一片止血贴按在左肩的伤口上,布料与结痂的血肉分离时发出轻微的撕裂声。
他的视线扫过远处的地平线,十二台军用钻机的轮廓在雪雾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
“能量网开始震荡。”陆云漪的声音从星核基座传来。
她半跪在冰晶脉络交织的平台上,锁骨下方的淡金痕迹忽明忽暗,破损的监测仪悬在腰间,屏幕裂纹间跳动着紊乱的数据流,“裂缝里的暗红能量在反扑,小满争取的时间不够。”
江天野踉跄着站起身,老式防护靴碾过冻结的黏液。冰层下的淡蓝根系正在萎缩,星核表面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减。
他摸向胸口内袋,装着怀表残骸的密封袋早已空瘪。二十年来唯一的念想,此刻化作维持能量网的养料。
林寒抓起冲锋枪,子弹上膛的声响清脆如冰裂:“军方的人绕到东侧了。”
话刚说完,冰原突然剧烈震动。
远处的钻机群喷射出蓝白光束,液氮炮弹在星核屏障上炸开蛛网状的冰纹。
陆云漪的监测仪迸出火花,淡金纹路顺着脖颈爬上脸颊:“能量网损耗超过40%!再这样下去……”
一道暗红能量流突然冲破冰层,如同毒蛇般咬向星核基座。
江天野扑向控制台,枯瘦的手指疯狂敲击键盘,却发现二十年前女儿设置的防火墙正在瓦解。
冰晶玫瑰的脉络一根根断裂,淡蓝光粒如风中残烛般飘散。
“用我的血。”
陆云漪的声音很轻,却让另外两人同时转头。
只见基因学家扯开右臂的防护服,露出苍白皮肤下淡金色的血管纹路。
她的指尖划过监测仪边缘,沾着冰屑的睫毛微微颤动:“我的基因序列能暂时凝固裂缝,但最多维持七十二小时。”
林寒的枪口垂下:“你会被能量反噬。”
“总得有人跨过那条线。”
陆云漪将匕首抵上手腕。刀锋触及皮肤的瞬间,淡金纹路突然暴亮,仿佛有无数萤火在血管中游走。
她望向星核中心逐渐扩大的裂缝,暗红能量流在其中翻滚咆哮,“江老,把神经接驳器装到基座东侧的导管上。”
江天野的喉结动了动,浑浊的瞳孔映出女儿遗留的控制台。
生锈的齿轮咬合处卡着半枚冰晶碎片,那是江小满最后一次实验时折断的工具。
老人颤抖着将接驳器插入接口,金属触点与冰晶接触的刹那,整座星核发出空灵的嗡鸣。
“开始吧。”陆云漪划破手腕。
鲜血滴落冰面的瞬间,淡金纹路如藤蔓般爬满星核基座。暗红能量流仿佛撞上无形的墙壁,在裂缝边缘疯狂扭动。
林寒的冲锋枪喷射火舌,子弹击碎最近的两道液氮光束,爆开的冰雾暂时遮蔽了军方的视线。
“能量网稳定度回升到55%……”
江天野盯着控制台屏幕,裂开的镜片将数据流分割成重叠的幻影。
老人佝偻的背脊突然挺直,二十年未见的锋芒在眼底一闪而逝,“接入点在西侧导管!林寒!”
军人一个翻滚避开炮弹,战术靴在冰面划出深刻的弧痕。
他扑向西侧突起的青铜导管,染血的绷带随风散开,露出伤口下淡蓝的晶化组织。
当他的手掌按上接驳器的瞬间,整条手臂的血管突然暴起,淡金与暗红的光流在皮肤下绞杀。
陆云漪踉跄着后退。她的手腕伤口不再流血,取而代之的是淡金色的光粒从血管中溢出,如同星砂般飘向裂缝。
暗红能量被光粒包裹,逐渐凝结成半透明的琥珀状物质,暂时封住了最危险的缺口。
“七十二小时倒计时启动了。”她靠在冰岩上喘息,监测仪屏幕显示出一个跳动的红色数字:71:59:59。
江天野的指尖拂过控制台边缘。二十年前,女儿在这里调试最后一组冰晶玫瑰时,曾哼着走调的小星星。
此刻星核的嗡鸣竟与记忆中的旋律重合,老人干裂的嘴唇无声开合,仿佛在与虚空中的幻影对话。
林寒的冲锋枪突然卡壳。他咒骂着更换弹匣,却发现备用弹药早已用尽。
远处的钻机群正在逼近,履带碾碎冰层的声响如同巨兽的磨牙声。
他扯下战术背心的伪装布,将最后两枚烟雾弹掷向空中:“带她撤到第二防线!”
“不行!”
陆云漪抓住江天野的手臂。淡金纹路已蔓延到她的耳后,每说一个字都有光粒从嘴角溢出,“能量网需要持续供能,我离开超过三百米就会失效。”
暗红能量流再次冲击屏障。被封住的部分裂缝崩开细纹,琥珀状物质渗出黑色的黏液。
陆云漪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扯开领口,将更多的光粒引导向裂缝。淡金纹路爬上她的太阳穴,在皮肤下织成发光的脉络。
江天野突然冲向星核北侧。老人撕开埋藏在冰层下的金属箱,二十年前女儿封存的备用玫瑰样本在冷光中流转。
他将三支密封管插入控制台缺口,冰晶能量顺着导管注入星核,暂时稳住了剧烈晃动的屏障。
“东南方!”林寒的吼声撕开风雪。
两台钻机突破烟雾弹的遮蔽,炮口凝聚的蓝白光束直指星核中心。
军人抓起地上的冰镐,助跑跃上倾斜的冰坡。他的身影在炮火中忽隐忽现,冰镐尖端精准刺入最近钻机的观察窗。
防弹玻璃炸裂的瞬间,林寒翻身滚入驾驶舱,染血的绷带缠住操控杆。
失控的钻机撞向同伴,爆炸的火光照亮了大半个冰原。
气浪将江天野掀翻在地,老人蜷缩着护住怀中的密封管,直到陆云漪的光粒屏障笼罩周身。
“能量网稳定度68%……”她跪坐在冰面上,淡金纹路开始褪色,“但我的基因序列在崩解,最多再支撑六小时。”
星核突然迸发刺目强光。
三人的影子被拉长投射在冰壁上,暗红能量流如退潮般缩回裂缝深处。
原本透明的屏障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正在重组。
江天野的监测仪接收到一段加密信号,破译后的音频里传出机械的电子音……
“文明存续价值评估程序已启动。”
陆云漪的瞳孔映出星核中心逐渐成型的模糊轮廓。那是一个由光粒组成的人形,双手交叠在胸前,如同审判者降临前的预兆。
淡金纹路在她脖颈处亮到极致,皮肤开始出现蛛网状的裂痕。
“带她走!”
林寒从燃烧的钻机残骸中冲出,半边脸被熏得焦黑。
军人的战术背心冒着青烟,手中紧握从敌方驾驶员身上缴获的脉冲手枪,“我来拖住他们!”
江天野抓住陆云漪的手腕,老人的掌心冰冷如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活下去才能改写结局。”
星核的嗡鸣陡然升高频率。光粒人形抬起手臂,暗红能量流在它掌心汇聚成旋转的球体。
陆云漪的淡金纹路突然全部熄灭,她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监测仪。
倒计时数字定格在71:3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