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狗东西刘玄德(1 / 1)

三月的洛阳,春风裹挟着牡丹花香扑面而来,却已带着几分令人烦躁的燥热。刘璟站在尔朱兆府邸前的石阶上,整了整绛紫色的官服领口,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府内丝竹声声,隐约传来女子娇媚的笑声和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与街市上百姓为生计奔波的嘈杂形成鲜明对比。

\"刘将军,丞相正在宴饮,不便见客。\"守门的侍卫身着崭新的铠甲,昂着下巴,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他粗壮的手指按在刀柄上,仿佛随时准备拔刀相向。

刘璟脸上立刻堆起谦卑的笑容,眼角挤出几道细纹,连腰都不自觉地弯了几分:\"劳烦通传一声,就说下官奉命赴任泰州,特来向丞相辞行。\"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侍卫上下打量了刘璟几眼,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身进去通报。刘璟站在原地,听到府内传来的嬉闹声越来越放肆,甚至夹杂着衣物撕裂的声音和女子的惊呼。他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侍卫才懒洋洋地踱步出来,嘴角还沾着酒渍:\"丞相说了,知道了,你去吧。\"他挥手的动作像是在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就在府门即将关闭的瞬间,刘璟透过半开的门缝,看到厅堂内奢靡的一幕:尔朱兆袒胸露腹,左右各搂着一个衣衫不整的歌姬,醉醺醺地举着镶满宝石的金杯。一个歌姬正被他粗鲁地按在膝头,脸上强颜欢笑,眼中却含着泪水。地上散落着打翻的果盘和撕碎的纱衣,几个文官打扮的人正跪在地上捡拾散落的文书。

刘璟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深深作揖,额头几乎触到膝盖:\"下官告退。\"他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但藏在袖中的双手已经攥得指节发白。

转身离开时,刘璟脸上的谦恭如同面具般瞬间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胆寒的冰冷。他缓步走在洛阳繁华的街道上,耳边商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都仿佛远在天边。

\"竖子不足与谋。\"刘璟轻声道,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他的目光扫过街边一个正在乞讨的老兵——那人缺了一条腿,怀里抱着个饿得奄奄一息的孩子。刘璟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块银子,轻轻放在老兵的破碗里。

\"将军大恩...\"老兵颤抖着要磕头,却被刘璟扶住。

\"好好活着。\"刘璟说完,转身走向驿馆方向。

回到驿馆时,天色已近黄昏。刘璟推开沉重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是炭火温暖的气息。独孤信正擦拭着佩剑,杨忠大口啃着羊腿,慕容绍宗则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望着街道上来往的行人。

\"主公回来了!\"杨忠一抹嘴边的油渍,腾地站起身来。他粗壮的手臂上还缠着前日厮杀留下的绷带,却丝毫不减豪迈之气。

刘璟解下佩剑递给侍从,目光扫过众人:\"都准备好了?\"

独孤信将擦得锃亮的佩剑归鞘,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锋芒:\"斥候已经撒出去了,各处暗桩也都联络妥当。\"

刘璟点点头,大步走向厅中央的案几。他展开一张泛黄的羊皮地图,手指在相州、泰州的位置画了个圈。\"绍宗,\"他沉声道,\"你即刻启程回相州。\"

慕容绍宗快步上前,修长的手指轻抚地图上熟悉的城池标记。烛光下,他清俊的面容显得格外坚毅:\"主公有何吩咐?\"

\"传我密令给各郡太守。\"刘璟的手指重重地点在相州治所,\"动员百姓,迁往泰州。能带走的粮食、牲畜、工匠,一个不留。\"

慕容绍宗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微微上扬:\"主公是要...\"

\"既然守不住,那就留个空壳给他们。\"刘璟冷笑一声,眼中寒芒乍现,\"记住,做得隐蔽些,就说是为了躲避战乱。\"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要保护好那些铁匠、弓匠,这些都是我们的命脉。\"

杨忠挠了挠头,粗声粗气道:\"大哥,那些世家豪强能听话吗?他们可都是地头蛇啊!\"

刘璟从怀中取出一叠书信,蜡封上的印记显示这些都是机密文书。\"这些年,我暗中收集了不少人的把柄。\"他递给慕容绍宗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听话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慕容绍宗接过书信,指尖微微发颤。他太清楚这些文书的分量了——每一封都可能是一个家族的催命符。\"属下明白。\"他郑重地将书信收入怀中,\"若有违抗者...\"

\"杀一儆百。\"刘璟的声音冷得像冰,\"非常时期,容不得妇人之仁。\"

一直沉默的独孤信突然开口:\"主公,高欢那边...\"他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个老对手颇为忌惮。

\"放心,\"刘璟胸有成竹地摆摆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正准备接收河北四州,等发现时已经晚了。\"他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洛阳城,\"我们此去三河,看似退让,实则是龙归大海。\"

杨忠突然一拍大腿:\"妙啊!等那高欢得意洋洋地接手相州,发现是个空壳子,非得气得跳脚不可!\"他粗犷的笑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刘璟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记住,此番行动关系我等生死存亡。务必谨慎行事,万不可走漏风声。\"

当夜三更,慕容绍宗带着十余名精锐亲兵,悄然离开洛阳。他们扮作商队,马车上装载的却是足以改变河北格局的密令。城门口,守将查验路引时,慕容绍宗从容递上一袋沉甸甸的银钱:\"些许心意,请将军和弟兄们喝酒。\"

守将掂了掂钱袋,咧嘴一笑:\"放行!\"

与此同时,洛阳城驿馆内,刘璟独自站在雕花木窗前,望着满天繁星出神。夜风拂过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吹动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窗棂,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大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杨忠端着青瓷茶盏走进来,粗犷的脸上带着几分担忧,\"这洛阳的春野,比咱们肆州还冷三分。\"

刘璟接过茶盏,热气氤氲中,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深邃:\"三弟,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杨忠挠了挠头:\"不是说等朝廷的封赏文书下来吗?\"

\"再等三日。\"刘璟抿了口茶,茶香在唇齿间蔓延,\"让绍宗先布置妥当。\"他突然话锋一转,\"三弟,你可知道秦为何能一统天下?\"

杨忠一愣,粗壮的胳膊抱在胸前:\"因为...兵强马壮?\"他试探着回答,浓眉下的眼睛闪烁着困惑。

刘璟摇头轻笑,手指蘸着茶水在案几上画了个简易地图:\"因为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他的指尖在某个位置重重一点,\"泰州,就是我们的关中。\"

杨忠瞪大眼睛,突然恍然大悟:\"大哥是说...\"

\"嘘。\"刘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去准备吧,记住,动静要小。\"

三日后,刘璟率领部众浩浩荡荡离开洛阳。队伍中除了精锐骑兵,还有数十辆满载的马车,车轮在官道上压出深深的辙痕。城楼上,高欢凭栏而立,望着远去的队伍,眉头紧锁。

\"玄德怎么走得这么急...\"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身旁的潘乐谄媚道:\"将军何必在意?泰州贫瘠,刘璟这是自寻死路。\"

高欢没有答话,只是望着远方扬起的尘土,心中隐隐不安。

十日后,邺城将军府内。

段韶匆匆入内,低声道:\"探子来报,相州各郡正在大规模迁徙百姓。漳河两岸的村落,十室九空。\"

\"什么?!\"高欢手中的马鞭突然折断,木刺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他猛地站起身,案几被撞得摇晃不止:\"刘璟这个狗东西!原来他早就...\"话未说完,他已大步走向门外,厉声喝道:\"传令,即刻北上!\"

但为时已晚。当高欢的大军进入相州时,看到的是一片荒芜景象——粮仓空空如也,铁匠作坊人去楼空,连水井都被填平了大半。春风卷着落叶在空荡荡的街巷间穿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好!好得很!\"高欢怒极反笑,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先迁百姓,后运粮草,连工匠都不放过。\"他望向泰州方向,眼中寒光闪烁,\"刘璟贤弟,咱们来日方长!\"

而在通往泰州的官道上,刘璟驻马回望。春风扬起他的披风,猎猎作响。身后是绵延数里的迁徙队伍,百姓扶老携幼,工匠赶着载满工具的牛车,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主公,高欢已经发觉了。\"慕容绍宗策马而来,低声道。

刘璟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无妨,让他慢慢追吧。\"他轻夹马腹,继续前行,\"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

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投映在通往泰州的官道上。远处,泰州城郭的轮廓已隐约可见,城头上飘扬的旗帜在夕阳下格外鲜艳。刘璟眯起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