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仓库变公司(1 / 1)

连着三天大雨,仓库里的水泥地始终潮得冒汗。24 小时包换的承诺一落地,电话响个不停,传真偶尔“哔”地吐纸,呼机一震一震地催着回拨。阿忠凌晨三点还在拖货,罗燕趴在账本上打瞌睡,算盘珠啪地一串响,把她惊醒了,又继续对账。

第一批“定金锁价”的协议比预期还快传了回来。桂林老吴打来长途:“李老板,我先押三百台,价格你别变,货得分批给,我柜台摆不下。”李向东一口答应,电话刚放下,二胖就冲进来,脸色发青:“怀化那边的急件没赶上火车,司机说得等到晚上九点,赶不上24小时。”

李向东一听,脸色一沉,刚想抄起包出门,王哥一把拦住:“你不能去。你要是一走,仓库这边没人顶得住。”

李向东犹豫了一下,点头:“行,那你带二胖,急件务必赶到。”

王哥应声去了。第二天下午,德昌老板来电:“货到了,雨里送来的,还是你们快。”李向东这才松了口气。

当晚,仓库里人散得差不多了,李向东一个人坐在装货台边,翻着罗燕传真来的账本抄页:可动用现金元,三天内新增进账2万4,除去备用金、人工和运输,还能撑十来天。他用指甲刮着纸角,心里依旧不踏实——大客户要账期,小渠道要压价,服务再快,光靠现金流也扛不久。

回到深圳,仓库像蚁窝一样乱。锁价客户催货、退货、调货,传真纸卷成一堆。阿忠正拆坏掉的901查主板,二胖靠着门框喘粗气:“李哥,这几天连觉都睡不踏实,再干真要出事。”王哥也急了,冲他嚷:“你不睡觉我得睡,真把人当铁人了?”

就在流程确立的第二天,罗燕皱着眉递来一叠返修单:“三天时间,返修件堆了一大摞。阿忠一个人拆不过来,得专门安排人修。”

李向东点头:“找人,干脆拉个维修组,返修就当专线处理。”

傍晚,王哥领着两个男人走进仓库:“这位是我堂哥单位下岗的老杜,修电器三十年;旁边是小许,电子厂实习出来的,手快。”

李向东不废话,指了两台bp机:“一人一台,拆看看。”

老杜戴上眼镜,动作稳健,拆开后板:“这块板糊了,换个保险管就行。”

小许轻巧地拨开螺丝:“这接触片断了,我焊下试试。”

十分钟后,两台机子恢复如初。

李向东点头:“留下,先按一天十五底薪,翻新件走件提一毛,正品返修一台算一块五,月底一并结算。”

当天,仓库里腾出一角当维修台,钉上木牌写着“维修组”。

第二天不到中午,老杜和小许就修好了十二台返修件,登记归位。

王哥看着那一排亮起的屏幕,啧啧称赞:“咱现在,真有点像公司了。”

李向东笑了笑,低声接了一句:“从这天起,这地方不叫仓库,是公司。”

第二天一早,维修组开工,仓库里节奏明显加快。李向东这才抓起半管红漆,在墙上刷出一排字: “流程:收货→报价→合同→收款→出仓→售后。”

他说:“以后谁跳流程,出了问题自己扛,轻的少钱,重的别干。”声音不高,但没人反驳。

当天下午,阿忠贴单时漏了两张出库标签,被罗燕当场拦下,让他重补登记。王哥看着流程表,嘀咕一句:“这规矩还真有用。”罗燕咬咬唇点头,阿忠把螺丝刀“咔”一声塞回腰包,二胖打着哈欠点头,王哥哼了一声,也算默认。

可真让人焦头烂额的还不是流程。第二天下午,启德行的人亲自登门,笑眯眯站在仓库门口:“李老板,听说你们速度快得吓人,干脆你供机器,我们贴自己牌子,一起卖货,利润你也有份。”

李向东接过名片,那张名片光亮刺眼,右下角印着大字——启德贸易公司。他没说话,转身把门关上,把人留在雨里。

刚进门,罗燕来报:“广州那边壳料要涨五分,说启德行上个月就把整批原料全款包下了。咱不提前打钱,就得等到春节后才能排上。我们现在的库存最多撑十天,顶不住。”

李向东站着没说话,半分钟后抬头:“通知所有代理,从下周起回收旧机翻新件。只要主板信号还在,壳子我们自己换。低端市场靠翻新机顶上,把现金省下来抢新壳。”

王哥皱眉:“翻新不好卖。”

“便宜,总有人买。”李向东摆手,“高端打服务,中端锁价,低端放翻新上去顶,我不信他们哪条线都烧得起。”

夜里十一点,仓库只剩他和罗燕。卷闸被风吹得响,灯泡“嗡嗡”作响。罗燕递来一杯姜茶,试探问:“李哥,要不要考虑借钱?利息高,但不至于断周转。”

李向东想起启德行那句“90天账期+返点”,如果他也跟着赊账,风险太大;但不借,现金链撑不过三十天。他摊开账本,一行行划红线,工资、运费、售后、备用金……数字像张牙舞爪的猛兽,越看越冷。

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苦,“既然别人都在贴牌,那我们就贴自己的。”

他写下几个字: “自有品牌——春雷。”

顿了顿,又添一句:“机器都一样,名字要不一样——让人记住,是谁救过他们的信号。” “外头牌子响,不代表真可靠。咱自己贴牌,至少保得住一口气。”

他站起身,对罗燕说:“明早你拿我画的草图,去找印刷厂刘师傅,订一批‘春雷’牌的透明商标贴,先印两千张,他快。第一批贴了牌的货,明早就送去桂林和县城夜市。” 他想看看,客户在柜台前看到这个名字,会不会记住它。

风吹进来,带着海腥和柴油味,却让人一振。他知道:真正的仗才刚开始。但队伍已在,旗也立了,就不能退。

他走过去,拉下卷闸门,钥匙在手心转了一圈,清脆一响,像是给自己打响了一发令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