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时欢几乎是冲了出来。
走廊尽头,霍骁正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他西装外套已经脱下,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头顶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时欢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还没从剧烈的蹦跑中缓过来,脸颊上还泛着不自然的潮红,胸口也在剧烈起伏着。
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连呼吸都还没喘匀。
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过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踩出急促的声响,引得走廊尽头的男人蓦然转身。
看清来人时,他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
霍骁匆匆挂断电话,眉头微蹙:“时欢?”
“我......”时欢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手里的文件袋被她攥得发皱,“我刚见过方平。”
霍骁的目光落在那个牛皮纸袋上,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的表情软化下来,声音却依然平静:“进来说。”
时欢坐在宽大的沙发上,看着霍骁给她倒了杯温水。
他的动作很稳,玻璃杯放在她面前时,水面纹丝不动。
“谢谢。”她低声说,手指摩挲着文件袋,“这些......我都看完了。”
霍骁靠在办公桌边缘,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嗯。”
“我没想到......”时欢的声音有些发颤,“你......”
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为了查这些,你花了多久?”
霍骁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文件袋上:“从你跟我提分手开始。”
时欢的手指猛地一颤,杯中的水晃出几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原来从她说出“分手”两个字的那天起,他就已经开始为她铺这条路。
她抬起头,眼眶发烫:“我以为......”声音哽在喉咙里,她艰难地继续,“你会顾及那颗心脏。”
霍骁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眼底却是一片晦暗:“时欢,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会为了别人委屈自己的人?”
她怔住。
“除了你。”他轻声补充,嗓音低哑。
这三个字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进她的心脏。
时欢的指尖微微发抖,杯中的水映出她泛红的眼眶。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霍骁......”她喊他的名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垂眸看她,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
“我今天来......”她努力稳住声线,“是想谢谢你。”
他直起身,走到她面前,却没有触碰她,只是伸手拿过那个文件袋:“不必有负担,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不,你不明白。”时欢摇头,“谢谢你让我知道,善恶终有报......也谢谢你......护着我。”
这句话终于击穿了霍骁的防线。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终是没说什么。
时欢的眼眶却还是红了。
她不是来挽回什么的,可是站在这里,看着他,心脏却难受的不行。
霍骁抬手,最终只是克制地轻轻擦过她的发梢:“送你回去?”他的声音哑哑的:“明天是不是要进组了?”
时欢怔了怔,没想到他连她的行程都了解到了。
她点了点头。
黑色库里南车里。
时欢望着窗外流动的霓虹,打破沉默:“你这样一弄,会不会得罪薛家?对你......有影响吗?”
霍骁单手搭在方向盘上,闻言轻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会怕薛家?”
他的侧脸在路灯明灭间显得格外锋利,下颌线绷紧,带着几分倨傲。
时欢抿了抿唇:“那薛家这次会怎么样?”
“破产清算。”霍骁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薛鸿远涉嫌商业欺诈,最少十年。”
时欢的手指攥紧了安全带,“十年......”她轻声重复,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车窗外的霓虹灯在她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却照不进她骤然暗沉的眼眸。
他终于要为他做的那些事付出代价了!
可十年远远不够!
霍骁余光瞥见她苍白的指节,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不够解气?”
时欢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哽咽:“当然不够。”
她转过头,直视他的眼睛,眼底像燃着一簇冰冷的火,“那些被他害死的人,十年怎么够?”
霍骁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时欢的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我妈妈到死的时候,都没闭上眼......”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十年,连利息都不够还。”
霍骁的呼吸微滞。
他看着她眼角的湿润,看着她强撑的平静下翻涌的恨意,忽然意识到,她和薛家的纠葛,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时欢......”他声音低哑,却最终没有追问出来。
良久后,车子缓缓停在她家楼下。
时欢解开安全带:“谢谢你送我回来。”她顿了顿,“再见。”
她推开车门,夜风瞬间灌了进来。
“时欢。”霍骁突然叫住她。
她回头,看见他深邃的眉眼隐在阴影里:“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重重砸进她心里。
时欢愣在原地,夜风吹乱她的长发,却也让她更加的清醒了。
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她问自己。
眼前的男人依然如初见时那般挺拔矜贵,眉目深邃,只是那双总是运筹帷幄的眼睛里,此刻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时欢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她想起自己最初接近他时,不过是为了借他的权势复仇。
那些刻意的偶遇,精心设计的笑容,都是她织就的陷阱。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场戏演得太真,连她自己都忘了初衷。
她沉溺在他温柔的注视里,却又在每一个深夜被愧疚啃噬。
那些谎言像蔓生的荆棘,早已将她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霍骁,”她终于开口,“我们怎么可能做朋友?”
不是拒绝,也不是答应,而是一句连她自己都无法解答的困惑。
霍骁静静看着她,忽然笑了:“那......再见。”
他的笑容很淡,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却又固执地想要一个结局。
“再见。”
时欢转身走向楼道,没有回头。
夜风卷起她的衣角,像是要挽留什么。
但她知道,那道目光会一直追随她,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