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大门已经因为爆炸脱离门框，歪倒在地板上。
钱朝的视线顺着地面上躯体残骸散落的方向看去，申子越仅剩的一小部分躯体就歪靠在宴会厅最内侧，已经看不出原样的焦黑废墟之中。
钱朝知道这个位置。
是那张酒桌的主位。
顾飞星环视四周，整个宴会厅都已经被烈火和爆炸摧毁，从上到下，四面八方都是一片被火焰灼烧的过的焦黑。
“抓紧干活，干完活回家，”钱朝踹了下顾飞星的小腿，“去把那张椅子挪开。”
顾飞星稳住身形，见钱朝颐指气使的样子就来火，“你让我去挖碳？你还能不能再不要脸一点？”
钱朝没回答顾飞星，只是手重新伸进西装口袋，又要开始摸索东西。
顾飞星“……”
又要摸枪。
最后顾飞星满脸怒气走上前，一脚下去泄愤似的，把申子越死不瞑目的那部分尸体连同椅子一起踹翻在地。
椅子下露出一具已经分辨不清面孔的，姿势狰狞的焦尸。
顾飞星眉头紧锁。
不是害怕看到尸体时的惊悚，而是他觉得这具尸体怎么这么眼熟……
他扭头看向被他踹翻出去的申子越。
顾飞星的思维，僵住了一瞬。
“钱朝……”身后的宴会厅厅门处传来一道虚弱却依旧阴鸷的男声，“你还真敢回来……”
钱朝和顾飞星转身看向来人。
是和行尸走肉的无异的阮荣峥。
申子越已经彻底停止运行，但利莱酒店的剧情并未彻底结束，地图依旧是封锁出入口禁止重要角色离开的状态。
阮荣峥就算想跑，也是白日做梦。
“回来是为了给你看点好东西，”钱朝的声音没什么情绪波动，“阮总，被困在利莱的滋味不好受吧？”
原本的计划全盘皆输，好不容易攀附上的申家一夜之间命丧利莱，阮荣峥不崩溃才怪。
闻言，阮荣峥麻木的脸上扭曲出一个已经快没有活人气息的僵笑来，“好东西？”
阮荣峥僵硬的笑声越来越大，回荡在空旷的宴会厅里，越发瘆人。
钱朝向旁边走了一步，让开自己挡住的一处焦黑的座位。
从椅子的残骸形状能看出这里应该也是宴席里某位客人的座位。
顾飞星在看到那张椅子上被钱朝摆放上去的新的焦尸时，眉头一蹙。
钱朝什么时候翻出来的新尸体？趁他去弄椅子的时候？
不对……
顾飞星的视线在落到那具焦尸已经碳化的头部时，总觉得有些眼熟。
按理来说顾飞星不可能只靠肉眼辨认出容貌全失的尸体。
但他几乎只是一眼，就将面前的这半具尸体和不远处的阮荣峥联系了起来。
一新一旧，一生一死。
他们都是阮荣峥。
就和他刚刚目睹的那具焦尸一样。
两个申子越，两个阮荣峥。
顾飞星在意识到自己这荒谬的、不合常理的判断迅速占据整个思维时，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
奇怪。
他为什么会如此笃定他面前的两具焦尸的身份，就是申子越和阮荣峥？
这种见到故人一眼就能辨认出的，诡异的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
阮荣峥的眼睛，在看到椅子上那具只有上半身，高举手臂维持着呼救姿势的焦尸时，从五官到四肢，彻底僵硬住，一动不动。
“自己看到自己的滋味确实不好受，”钱朝轻飘飘的语气传了过来，表示她能理解阮荣峥的崩溃，“阮荣峥，我不知道是谁对你胡诌，你们兄妹的前世只靠抓紧一个私生子就能翻身。”
“不过我觉得那个人应该说话挺谜语人的，藏一半露一半。”
“他压根没老实告诉你，你那个所谓的前世的结局，到底是什么样子。”
操控顾飞星上位，和其他权贵一起坐上把顾家吞吃殆尽的餐桌前之后，如果到此阮荣峥就已经彻底稳坐钓鱼台，前世的阮荣峥怎么会落到连全尸都留不下的下场？
阮荣峥全身上下的肢体关节，已经开始出现逻辑崩溃导致的不正常颤动。
很快，阮荣峥就大睁着眼，嘴唇不断抽搐着，像是想要质问钱朝什么，但他已经彻底失去语言能力，战栗着栽倒在满是灰烬的废墟里。
尘土飞扬，阮荣峥就像彻底陷入崩坏的机器人，无法维持人类的姿态，扭曲着倒在一地狼藉之中，涣散的瞳孔正冲钱朝身旁那具尸体高举双手的方向。
钱朝收起两具证据，大步流星掠过栽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的阮荣峥，向厅外走去。
路过阮荣峥时，顾飞星余光捕捉到钱朝袖口里状似无意掉落下来的打火机。
但只一眼顾飞星就收回视线，一瘸一拐跟上钱朝的步伐。
和他没关系。
火苗落到阮荣峥的高定西装上，很快，火苗就借着可燃物的滋养迅速灼烧开来，扩散成火焰，将阮荣峥彻底吞噬其中。
“哥！！！”
路过休息室时，满脸焦急的阮荣钰拎着礼服裙摆跌跌撞撞冲出大门，匆匆往宴会厅的方向跑去，因为惊恐语无伦次，“利莱撞鬼了，那群废物保镖贪生怕死，都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我们根本出不去……”
钱朝目不斜视和精神崩溃的女人擦身而过。
“噗呲。”
顾飞星眼疾手快侧身往一旁躲开，任由女人捂着脖子，瞳孔涣散栽倒在他刚刚走过的位置上。
血液迅速晕湿一片地毯。
钱朝手里的匕首随意摔落在阮荣钰身边。
“宴会厅里的情况我看过了，”顾飞星没看身后血淋淋的场景，语气平静，“残骸数量不对，我能不能认为这次被彻底解决的只有申子越和阮荣峥兄妹？”
“嗯，”钱朝打了个哈欠，声音越发懒散，“他们也不蠢，发现局势失控之后当然得及时止损，把剩下那些重要角色提前转移出去。”
弃车保帅，申子越和阮荣峥兄妹已经是板上钉钉被钱朝盯紧了的棋子，权衡利弊过后当然是舍弃这几个来给他们转移其他配角换取时间是最优解。
总比瞻前顾后贪得无厌什么都想留，最后一个都留不住强。
能坐到高管位置上的，不可能是蠢人。
钱朝和顾飞星踏出酒店大门的后一刻，利莱酒店的招牌，迅速黯淡熄灭下去。
……
“地图勉强保住了，”经理抹了把汗，“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合理化那申子越和阮氏兄妹的死因，还有……游乐园地图模块损毁的账目。”
席特助脸上闪过一丝疲惫，“监察部已经发函，很快就要启动内部自查，现在这个节骨眼副总也没法贸然插手账目，游乐园地图模块的账，最好还是用钱朝去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