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镜中幻影(1 / 1)

南疆的晨雾如同一层厚重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蜿蜒的山道上。潮湿的雾气裹挟着腐叶的腥气,在每一寸空气里翻涌,就连呼吸都变得黏腻。顾惊鸿和沈明玥骑着马,沿着地图上模糊的标记前行。山道两侧是古木参天的密林,古树的枝干虬曲交错,宛如无数只伸出的枯手,将阳光切割成细碎的光斑,在地上投下诡异的阴影。腐叶在马蹄下发出 “咯吱” 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脚下呜咽,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那檀香忽远忽近,仿佛在引导着他们,又像是在警告着前方的危险。沈明玥的马突然不安地打着响鼻,前蹄在碎石路上刨出火星,她轻拍马颈安抚,却摸到一手冷汗 —— 不知是马的,还是自己的。

转过一道山坳,一座残破的古寺出现在眼前。朱漆斑驳的山门歪斜地矗立着,“普度寺” 三个金字早已褪色,被岁月侵蚀得只剩下斑驳的痕迹,依稀可辨。断裂的匾额半悬在门梁上,随着山风发出 “吱呀” 的呻吟。寺墙坍塌了大半,露出里面杂草丛生的庭院,野草足有半人高,在风中摇曳,像是无数冤魂在招手。几株枯槐的枝桠穿透残墙,树皮皲裂如老人的手掌,缠绕其上的藤蔓垂落着黑紫色的果实,时不时滴下腥臭的汁液。雾气在断壁残垣间缭绕,时而凝聚成模糊的人形,时而又消散无踪,给这座古寺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息。沈明玥的坐骑突然不安地嘶鸣起来,前蹄高高扬起,她紧紧拉住缰绳,安抚着受惊的马匹,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顾惊鸿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那是父亲临终前紧握的位置,此刻竟也微微发烫。

“就是这里了。” 顾惊鸿握紧腰间的长剑,额间的咒文微微发烫,似乎在警示着前方的危险。他翻身下马,靴子踩在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动静,连墙角的一片落叶飘落,他都能敏锐地捕捉到。沈明玥也跟着下马,她的手心早已沁出了汗水,在剑柄上留下潮湿的印记。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坚定,然后并肩踏入了古寺,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脚下随时会有陷阱。碎石在靴底发出细碎的 crunch 声,惊起几只蛰伏在草丛中的毒蝎,它们翘起的尾刺泛着幽蓝的光。

踏入寺门的瞬间,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如同置身于冰窖之中,沈明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雾气突然变得浓稠起来,如同实质般缠绕在两人身上,丝丝缕缕地钻进衣领,带来刺骨的寒意。沈明玥的玉佩发出微弱的光芒,试图驱散周围的迷雾,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光芒在雾气中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四周的景物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原本破败的古寺显得更加阴森恐怖,远处的佛塔在雾气中只露出一个模糊的塔尖,像是一只诡异的眼睛在窥视着他们。蛛网覆盖的廊柱上,凝结的水珠顺着雕刻的佛像面容滑落,在积灰的佛脸上蜿蜒出泪痕。

“小心,这雾不对劲。” 顾惊鸿低声提醒道,声音在寂静的古寺中回荡,惊起了几只栖息在梁上的乌鸦,乌鸦发出 “呱呱” 的叫声,更添几分阴森。他的话音刚落,前方的雾气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渐渐清晰,竟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正背对着他们缓缓前行。沈明玥的瞳孔猛地收缩,那女子的衣饰、发簪,竟与她平日里的装扮一模一样!就连发间那朵白色的小花,都和她今早别上的别无二致。更诡异的是,女子裙摆下渗出黑色水渍,在石板路上拖出长长的痕迹,空气中开始弥漫铁锈般的血腥味。

“站住!” 沈明玥下意识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尾音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红衣女子仿佛听到了呼唤,缓缓转过身来。沈明玥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 那女子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血肉模糊的空洞,脖颈处还缠绕着一圈黑色的绳索,勒痕深可见骨,血迹已经干涸,呈现出暗红色。沈明玥的脑海中突然涌入一段陌生的记忆:自己被人按在地上,脖颈处传来刺骨的疼痛,双手拼命挣扎,却无法摆脱束缚,眼前的世界渐渐变得黑暗……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她踉跄着后退,脚步慌乱,险些被脚下的石块绊倒,感觉自己快要被绝望淹没。而更可怕的是,她闻到了自己发间熟悉的茉莉香,和记忆里那双手扼住咽喉时的气息重叠在一起。

顾惊鸿察觉到沈明玥的异样,心中大急,连忙伸手去拉她,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体!“明玥!” 他惊恐地大喊,声音中充满了无助和焦急,脸上血色尽失。就在这时,他的眼前也出现了幻象:幽冥殿内血流成河,叔父顾怀瑾戴着狰狞的面具,坐在殿主的宝座上,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尸体。那些尸体中有幽冥殿的弟子,也有他熟悉的面孔,鲜血将地面染成了暗红色。他看到自己被锁链束缚着,跪在叔父面前,锁链冰冷而沉重,勒进他的皮肉,鲜血顺着锁链滴落。而沈明玥则被一群黑衣人押着,眼神中充满了绝望,泪水不停地从她眼中滑落。更真实的是,他听见沈明玥的求救声混着自己的怒吼,在空荡荡的殿内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响。

“不!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顾惊鸿怒吼一声,额间的咒文光芒大盛,试图驱散眼前的幻象。然而,幻象却愈发真实,仿佛将他拖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噩梦。他能感受到锁链的冰冷,每一次挣扎,锁链都会在他的皮肤上留下新的伤痕;能听到沈明玥的哭喊,那声音撕心裂肺,像一把利刃,直直地刺进他的心脏。心中的痛苦和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他咬紧牙关,嘴角渗出鲜血,却依然在奋力抵抗。而幻象中的顾怀瑾突然开口,声音与记忆里父亲临终的喘息重叠:“惊鸿,看看你保护不了任何人的样子。”

沈明玥在绝望中挣扎着,耳边仿佛听到了顾惊鸿的呼唤。那声音虽然微弱,却像一束光,穿透了她内心的黑暗。她想起了顾惊鸿为她挡下暗器时的坚定眼神,那一刻,他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为护她周全;想起了他在血煞盟据点不顾生死的救援,在她力量失控时,紧紧抱住她,用自己的身体承受着她的攻击;想起了他说 “等回去,我便向你提亲” 时的温柔,那语气中的真诚,让她满心欢喜。此刻,她甚至想起某个雪夜,顾惊鸿笨拙地为她烤兔子,把兔腿偷偷塞进她碗里的模样。

“惊鸿……” 沈明玥喃喃自语,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咬紧牙关,调动体内的内力,试图冲破幻境的束缚。她的玉佩光芒大盛,与周围的雾气激烈对抗,发出 “滋滋” 的声响,光芒与雾气交织,在她身边形成了一个光罩。但雾气如同活物般,化作无数细长的触手,穿透光罩缠绕在她手腕上,勒出青紫的痕迹。顾惊鸿也在拼命抵抗着幻象的侵蚀,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与沈明玥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温暖的回忆成为了他对抗黑暗的力量。他想起他们一起在蓬莱岛看日出,沈明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想起他们在篝火旁分享心事,彼此的眼神中充满了信任。而幻象中的沈明玥突然开始褪色,像一幅被雨水打湿的画,这让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明玥,坚持住!我们一定能出去!” 顾惊鸿的声音坚定而有力,穿越迷雾传入沈明玥的耳中。沈明玥循着声音的方向,艰难地向前挪动脚步。每走一步,都仿佛要耗尽全身的力气,周围的雾气像是有生命一般,拼命地拉扯着她,想要将她留下。但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找到顾惊鸿,和他一起离开这里。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保持清醒,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而在迷雾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童谣声,唱的竟是她儿时哄自己入睡的调子。

终于,两人的手在迷雾中相握。当他们的指尖触碰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从玉佩和咒文上爆发出来,光芒照亮了整个庭院。雾气发出刺耳的尖叫,如同被激怒的怪物,疯狂地涌动着。光芒所到之处,雾气纷纷消散,露出了古寺的真容。断裂的梁柱、坍塌的佛像,在光芒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凄凉。地面上,方才红衣女子留下的血痕竟化作梵文,组成 “因果” 二字,转瞬又消失不见。

“呼……”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他们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又湿又冷。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沈明玥看着顾惊鸿,眼中满是感激和爱意:“谢谢你,惊鸿。若不是你,我恐怕……” 她的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顾惊鸿注意到她手腕上的淤青,伸手轻轻覆上,内力化作暖流驱散残留的寒意。

“傻瓜,我们说好了要一起面对的。” 顾惊鸿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微笑着说道。他的笑容温暖而坚定,让沈明玥心中的恐惧渐渐消散。两人坐在地上,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些体力。沈明玥捡起一片掉落的佛头残片,上面雕刻的慈悲面容缺了半张,让她莫名想起幻境中的红衣女子。

休息片刻后,两人继续在古寺中寻找天机镜。他们穿过杂草丛生的庭院,那些野草在他们经过时,发出 “沙沙” 的声响,仿佛在窃窃私语。推开吱呀作响的殿门,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殿内布满灰尘,佛像上也积满了厚厚的尘土,蛛网在佛像之间交错,显得破败而荒凉。他们在佛像前仔细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连佛像的底座都一一查看。当顾惊鸿撬开一尊罗汉像的莲花座时,里面滚出半卷残破的经幡,上面用血画着与天机镜相似的裂痕图案。

终于,在佛塔的顶层,他们发现了一个镶嵌在墙壁中的石匣。石匣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那些符文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散发着神秘的气息。符文的排列方式奇特,似乎蕴含着某种强大的力量。符文间还镶嵌着暗红色的宝石,此刻正渗出细小的血珠。顾惊鸿和沈明玥对视一眼,同时伸出手,缓缓打开了石匣。一股强大的力量从石匣中涌出,两人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那力量带着陈年铁锈味,像无数根细针钻进毛孔。

待光芒消散,他们看到了传说中的天机镜。然而,眼前的天机镜却与他们想象中的截然不同:镜面布满了裂痕,仿佛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沧桑,那些裂痕纵横交错,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镜子分割成无数碎片。镜中隐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身着黑袍,头戴高冠,竟与幽冥殿主的画像有几分相似!那身影在镜中若隐若现,仿佛在窥探着他们。更诡异的是,镜中世界开始扭曲,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 沈明玥脖颈缠绕黑绳,顾惊鸿浑身浴血被锁链贯穿琵琶骨。

“这…… 这是怎么回事?” 沈明玥惊讶地问道,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声音微微颤抖。顾惊鸿皱起眉头,仔细端详着天机镜:“看来这镜子并不简单。它的破损或许与叔父有关,而镜中的身影,恐怕也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他的手指轻轻触碰镜面,感受着镜面上的裂痕,心中涌起一股不安。指尖刚触及镜面,一道裂痕中突然伸出半只枯手,抓住他的手腕。

就在这时,天机镜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整个佛塔都跟着摇晃起来。灰尘从塔顶纷纷落下,镜中的身影变得清晰起来。幽冥殿主的面容出现在镜中,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的笑容,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邪恶:“想要修复天机镜,就来幽冥殿找我吧……” 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在他们耳边低语,充满了诱惑和威胁。话音未落,天机镜便停止了震动,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但沈明玥的玉佩突然碎裂,化作点点荧光没入镜中。

顾惊鸿和沈明玥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尽管前方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为了揭开天机镜的秘密,为了阻止叔父的阴谋,他们必须前往幽冥殿。顾惊鸿将破碎的玉佩碎片收好,发现内侧刻着半行小字:“见心明性,破镜重圆”。

“走吧,明玥。无论前方有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顾惊鸿握住沈明玥的手,坚定地说道。他的手温暖而有力,给了沈明玥无尽的勇气。沈明玥轻轻点头,她知道,只要有顾惊鸿在身边,她就无所畏惧。而在他们转身离开时,佛塔顶层的铜镜突然全部碎裂,碎片拼成一个巨大的 “死” 字。

月光再次洒在古寺上,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更加惊心动魄的冒险,而天机镜的秘密,也将在幽冥殿中逐渐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