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准备院试(1 / 1)

暮色漫过窗棂时,陆谨言搁下狼毫,腕间青衫被墨汁洇出淡淡水痕。

案头摊开的《礼记》上,蝇头小楷如群蚁排衙,而窗外槐树的影子正一寸寸爬上纸页。

沈娇娇端着茶盏进来,氤氲的热气里浮动着新采的桂花。

“歇一歇吧,晚风都凉了。”她将茶盏搁在笔洗旁,目光扫过案头堆叠的草纸,墨迹未干的文章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字迹力透纸背。

陆谨言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指尖残留着墨香。自入秋以来,他背书的速度似被秋风催着往前赶,从前要反复诵读的经文,如今不过两三遍便能烂熟于心。文章更是行云流水,往往一盏茶的功夫,便能洋洋洒洒写下千言。

更漏声里,沈娇娇倚着床头,月光透过窗纱在锦被上投下细碎银斑。

她望着陆谨言清瘦的侧脸,忽然开口:“相公,你这院试的时间可曾定下?”

陆谨言将枕头挪得离她近些,袖中带着书卷气的凉意拂过她手腕:“嗯,八月十六,算算,也就还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沈娇娇攥紧锦被边缘,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那相公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去府城啊?考院试至少也得提前半个月左右过去吧,就怕的是人太多,租不到房子。”

“我跟孟轩商量过,这次提前半个月过去就行。”陆谨言伸手将她散落在枕畔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泛红的耳垂,“他已经提前租好客栈的客房了。”

沈娇娇撑起身子时,鬓边的木樨花发簪轻轻晃动,月光顺着她垂落的发丝流淌,在陆谨言泛红的耳尖投下细碎光斑。

她指尖抚过他眉骨处未消的疲惫,声音里裹着夜露般的清润:“相公这次是不准备带着我一起去了吗?”

陆谨言喉结微动,避开她灼人的目光。案头未熄的烛火突然爆出个灯花,映得他眼底的迟疑愈发清晰。

之前科考启程时,他亲眼见过马车碾过石子路时的她颠簸的模样,沈娇娇苍白着脸色帮他收拾行囊的场景,此刻又在眼前翻涌。

“路途颠簸,娘子恐怕遭不住。”他将她冰凉的手捂进掌心,指腹摩挲着她因操劳生出的薄茧,“这次就在家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沈娇娇盯着他闪躲的眼睛,突然轻笑出声。她倾身凑近,发间桂花香混着药香萦绕在他鼻尖:“原来是嫌我拖累了?”

陆谨言耳尖的绯色顺着脖颈漫开,反手将她柔软的身子裹进怀中。

下巴轻轻抵着她发顶,他掌心贴着她有些嶙峋的脊背,指腹触到衣料下凸起的骨节,喉头不由得发紧:“胡说。”

沈娇娇仰起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

“等我中了秀才,往后的日子都带着你。”陆谨言的声音裹着胸腔震动。

此刻怀中的人轻得像片落叶,他突然恨自己没能早些让她过上好日子。

沈娇娇勾住他脖颈,指尖摩挲着他后颈的碎发。月光漫过窗棂,将他眼底的温柔镀上银边。

“那我便在这满庭桂花香里,等着陆秀才衣锦还乡。”

更漏滴答声中,陆谨言将她搂得更紧。

他低头吻过她鬓角,声音低沉如陈年黄酒:“会的。”

......

既然已经商量好,陆谨言也没有再继续耽误时间,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陆谨言背着装满书籍和衣物的包袱,与前来汇合的孟轩一同踏上了前往庆安府的路。

沈娇娇一直将他们送到村口,直到两人的马车消失在蜿蜒的小路上,才转身回了家。

一路上,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初秋的阳光虽不似盛夏那般毒辣,却也晒得人燥热难耐。道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田野,金黄的草随风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成熟的香气。

车轮碾过碎石的震颤顺着车轴传来,孟轩伸手抹了把额角的汗,袖管蹭过的皮肤,火辣辣地疼。

车帘被狂风骤然掀起,裹挟着黄土的热浪如猛兽般扑进车厢,孟轩下意识抬手遮挡口鼻,望着车外蒸腾的热气苦笑道:“这一路,怕是要吃不少苦头。”

陆谨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香囊,绣着并蒂莲的蓝缎被体温焐得温热,仿佛还残留着沈娇娇掌心的温度。

“再苦,也得坚持。”

夜幕如墨般落下时,石头驾着马车终于停在一家路边小店前。

昏黄的油灯在风中摇曳,将几人疲惫的身影拉得很长。

简单用过掺着砂砾的糙米饭后,他们走进了狭小逼仄的客房。木床吱呀作响,陆谨言躺在散发着霉味的被褥上,听着窗外此起彼伏的虫鸣......

接下来的几日,他们像绷紧的弓弦,日夜兼程。

第五日黄昏,巍峨的庆安府城墙终于出现在眼前。夕阳的余晖倾洒而下,为古老的城墙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色光芒。城门处人来人往,吆喝声、车马声交织成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到了,终于到了。”孟轩激动地握紧拳头,骨节因用力泛白,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兴奋。

话音未落,他已猛地掀开摇晃的车帘,探出半截身子对着外头喊道:“石头,咱们快点进城,然后去客栈,少爷我要好好沐浴一下,这些天都要臭了!”

嘶哑的嗓音惊飞了城墙上栖息的麻雀,惊起的扑棱声混着远处小贩的叫卖,在暮色里荡开一圈圈涟漪。

驾车的石头闻言,扬起的马鞭在空中甩出清脆的声响:“少爷忍忍!前头转角就是客栈了!”

枣红马吃痛嘶鸣,四蹄扬起的尘土裹着夕阳的金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青石板路上碎成点点光斑。

陆谨言望着城门上斑驳的“庆安”二字,喉间突然发紧。

进城的人流推搡着他们的马车前行,街边包子铺的热气、胭脂铺的香粉味、说书人的惊堂木声交织成网。

孟轩瘫软着靠在车壁上,他仰头灌下半壶凉水,喉结剧烈滚动间溢出满足的喟叹:“陆兄,我以后再也不想这样赶路了。”

陆谨言轻笑出声,声音里裹着几分疲惫的鼓励:“等中了秀才,就风风光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