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和余得胜再说话了,只能小跑两步,追上老康:“你这院子是只租一半对吧?”
“你们租来干啥?”
“炮制一些药材,也就是做一个药材加工坊。”
老康想了想,加工药材脏是脏了点,但也不能再往外赶人了,他再不给商会交税,这酒坊怕是就得关门了。他指着一进院子的西北角的阴沟:“废水必须排这里,不能乱倒。”想来是怕污水流进院子里,污染了井水,。
“那肯定的,脏乱的前期加工,我们都会在村里就搞好,这里只是用井水熬煮下,然后晾晒,不会污了您这风水宝地的。”
“那行,租你一半。”老康话不多,倒也爽快。
院子的东边放着很多酒缸,工具,想来是老康家自己用的。西边却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准备租给别人,老康看来出租的诚意十足。
西面的铺面,也只挂了招牌,东西也都清空了。这铺子卢生自然也是要租下来的,可以开铺子卖药。院子两间房用来加工,也可以做库房。前面能卖货,后面能加工,的确很方便。
二进院子是住人的,有四间房,老康看来并不打算租,都放着家居用品。
三进院子就只有一口井,修着石头栅栏,立上四根柱子,盖上瓦,竟然是修了遮挡雨水的亭子,看来康家是十分看重这口井的。
“您打算租多少钱一个月?”卢生先得问个价。
“铺子和后面两间房,一共两贯,一个月,一分钱不能少,拖欠房租立马滚……搬走。”老康没说滚蛋,似乎已经是收敛了。这个脾气确实太差了,也不会说话,这房租还没交,他就开始说拖欠房租的事,还差点就骂人了。
三间房,还包括一间铺子,这价格其实倒是很合理,只是这人说话的态度确实让人很开心不起来。
“康叔,租金倒是没有问题,但是这井水可以让我们用吧。”
“反正井水我们家现在也用不完,你可以用,但是水桶,只能用我们家的,不能乱拿东西去打水,不能往井里乱扔东西,不能到后面院子里拉屎撒尿,要是发现一次弄脏了井水,你们就立马滚蛋。”
“那咱们这租金,一个月一个月的付,可以不?”卢生干笑两声:“我们最近也需要留一些钱来采购驴皮的。”
“第一次得付半年的,我有急用。后面你们就按月结吧。”老康虽然脾气比较大,但其实挺好说话的,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卢生看出来,老康也确实急用钱,便不再讲价,大男人做生意,每天抠搜这几百文钱,大家听着都累。
“对了,康叔,二进院子我看着你们也用不了四间房吧,不知道能不能也租给我们两间,我们每个月多八百文钱。我们住过来,也方便照看生意。”
若是可以租,他和曹天、曹地自然要要住过来的,天天挤在回春堂也不像话。
康老板似有难言之隐,他带着卢生来到一间房间,指着窗框挂着的一串贝壳。然后再看看他儿子,那个蹲在墙角数蚂蚁的小男孩——康康。
卢生看着老康的眼神,在看着康康那一刻,柔软了下来,横眉竖目的眼睛里,若是泛起的涟漪,就更是一潭深邃。
他说话也带上一些温柔:“每天早上,康康都要进这间屋,把这串贝壳弄的叮当响,这是她娘挂在这儿的。我试过把贝壳挂到别的地方,他早上弄不到,就哇哇叫。让他去院子里弄,他也不干,让他搬到这间房子住,他也不同意。所以,这个房间不能锁门,每天早上他都要进这个屋子,你们要是同意的话,这个房间可以租给你。”
“他每天什么时辰过来?”要是太早的话,还确实得再考虑下,他可不想每天被“半夜鸡叫”,然后早早的起来当牛做马。
“天一亮就会来, 不会早到,不会迟到。”
卢生知道,这是自闭孩子的强迫行为,中医里没有自闭症这种说法, 只是一些不太贴切的:语迟,五迟,五软,甚至说是呆病,老百姓都叫傻子,守村人,没人能治这个病,更是看不起这样的孩子。
除了父母,没有人会关心他们,只会嘲笑他和他的家人。
康老板看出卢生的犹豫,主动给卢生降了价:“你们要是同意,这两间房,只算你们六百文,只要每天让康康自由进出这间房就可以,他不会乱拿东西的。”康康只是病了,不是坏人。
卢生一咬牙给答应了:“行吧!”就当上个闹钟了,少了二百文呢,谁会跟钱过不去,早睡早起,对身体好嘛。
价格也还算公道,卢生也不打算再讲价了。至于康康的怪异举动,他是不介意的。自闭症不需要同情,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或许很开心的,那种不被外界打扰的内心世界,卢生反而觉得很酷。
当遇到那些不一样的孩子,不要去试图去安慰他和他的父母,白化病也好,自闭症也好,聋哑,脑瘫,唐氏……他只是和我们不一样,并不是比我们低一等,不用同情可怜他们,像个正常人一样和他们交流,非要夸他们,只用简单的带一句:“你好酷!”
言归正传,总是爱扯这些有的没的,差点写哭了。
康老板最后还是不放心,得多交代几句:“你们要是熬胶的话,我也不反对,但是那些动物的腌臜,必须及时的清理干净。前院有条排水的暗沟,必须定期清理,不能有臭味。我们自己酿酒的时候,可是每个月都要清洗的,千万不能把院子搞脏了,特别是井周围必须干净。”说到卫生,老康倒是突然话多了。
“那是自然的,我们熬胶也是需要干净的院子。”卢生刚才去看过了,排水那条阴沟,连接屋外一里多远的池塘,那里水草丰美,鱼虾成群,算是一个天然的污水过滤器。
卢生不会在酒坊里处理驴皮,这一步他会交待给陈家富,直接在村里熬煮,刮毛、去脂,阴干,交代他们把腌臜物及时掩埋掉,不要生出疫病来。把驴皮切成条才会送到酒坊来。
在这里,卢生只进行最关键的熬胶,这样就不会有什么污水产生,保护好老井的水质,才是最重要的。
见双方没有了意见,他们就:
写了文书,签了字;
盖了手印,付了钱;
拿了钥匙,锁了门;
很利索的把房子租好了,老康确实是个爽快人。
卢生和曹天、曹地也终于在城里有了属于自己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