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学政饮尽一杯,压压手:“今天都是年轻人,我这个老顽固,就不多参与了,你们尽兴。”
林姨娘作为女主人,虽然都快三十了,但她也是自诩为为年轻人的,她可是得多参与的,于是便开始主持大局了:“大家最近可有什么新奇的酒令?”
龙墨凑上前来:“几日前的雅集,遇到一个妙人,从江南西路进京赶考的学子欧阳修。他倒是留下一个对子,颇为有趣,不妨大家都试试,就当给大家热个场。”
林姨娘哪认识什么欧阳修,但罗学政对各路的才子倒是都有所耳闻:
“这江南学子欧阳修,倒是颇有才名。为何今日不邀他一同前来?”学政也挺想见一见这位风头正劲的江南学子。
“倒是有些可惜了,永叔兄前几日已经赴京了。”欧阳修字永叔。
武文拍拍马屁:“早知道有学政府的雅集,定然是要留永叔多住几日的。”
林姨娘虽然不知道这欧阳修是谁,但并不阻碍她表示遗憾:“那倒是可惜了,人不来,对联到了也是好的,那说说欧阳修的这个对联吧。”
这上联是:“山石岩泉流白水”
欧阳修这种酸儒文人,就是喜欢玩些拆字把戏,“山”和“石”是一个“岩”字,这“白”和“水”又组成一个“泉”字,文人嘛,治国安邦没什么计较,这咬文嚼字一顶一的厉害。
众学子抓耳挠腮,也想不出来。
龙墨摇了摇扇子:“大家就别想了,这欧阳兄的才学无人能及,我想破了头,想了几天,也没能对上来。”
众学子也想了想,也都只能认怂:“果然这江南学子,文采就是斐然啊。”
“算了,这对子可谓千古绝对,我们就当热热场子,再出些简单的,大家再对一对吧。”
……
卢生冷不丁的来了一句:“毛竹笔墨染黑土。”
这欧阳修的出的绝对,一直流传到后世,他也是读过的,印象深刻,他也不想装逼的, 就是顺嘴就说出来了。
武文想都不想,就嘲笑道:“就你?大字不识的玩意,也想对对子?表弟,你就别丢脸的,这山和石是一个岩字,你可认识?这对联哪是那么简单的!”
余得胜想了想,帮卢生答道:“那毛和竹字头是是什么字,武文你知道不?”
“那自然是一个笔字!”这种问题能难倒他?
“笔”字可不只是简体字。这种写法自“篆体隶化”汉朝开始就有了。
“那黑和土是什么字!”余得胜又问道。
“不就是墨……”武文突然止住了呼吸,小声念叨:“毛竹笔墨染黑土……毛竹笔墨染黑土……不对,不对,定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卢生,你字都不认识,怎么可能会对对联!”
罗学政拍案叫绝:“好一个毛竹笔墨染黑土,绝对,绝对啊,卢生你果然是读过书的,了不得啊!”
众学子却没有附和的……
林姨娘赶忙把话题扯开,这对子倒是挺有意思,还不错。那学子再说说别的对联吧,反正就是把这一篇揭过去,不能让卢生嘚瑟。
……
余得胜也是上过学的,虽然不喜好经学策论,但对对子却非常喜欢:“我给你们出一个!”也不等学子们答应,他就自顾的念了起来:“这上联是:白头翁牵牛过常山,遇滑石跌断牛膝。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妙?”
“这啥呀?也没有个典故,这不就是大白话吗?”
“这是对对子,不是你们村里唠嗑!”
武文也嘲讽他:“还牵牛,是耕地?还摔断腿?这都什么啊?种田犁地吗?粗鄙!丝毫看不出哪里精妙!”他喜欢的对子,都是风花雪月的,这耕牛种田的,什么时候也能拿到雅集上来说了?
罗学政却是有些见识的,语气严厉:“博启啊,不懂不可胡说。”这算是比较重的批评了,武文算是给学政留下了一个坏印象。
武文就不敢说话了,拿着扇子扇干风。
罗学政又欣赏地看看余得胜,和颜悦色说道:“这白头翁,牵牛,常山,滑石,牛膝可都是药材,余小兄弟我可说的对?”
余得胜起身回话,他还是尊敬真正的读书人的:“学政大人真是见多识广,这些都是中药材。”
罗学政捋捋胡须,点点头:“有趣,有趣。”他这一辈子,不知道对过多少对联,风花雪月的,高山仰止的,数都数不过来,但是这药名对联,却还是第一次遇到,勾起了他的胜负心,也低头思考起来。
众学子见状,也赶忙思考,要是能在学政面前对出这种“绝对”,自然是可以留个好印象的,他们升学还得靠学政的举荐呢。
可是学子们都不懂药啊!人永远回答不了自己认知范围以外的问题。想了也是白想。
他们不会,可是有人会。卢生漫不经心,边吃东西边说:“你说我这运气好不好,我刚好会对,下联是不是:红娘子炙草堆熟地,失防风烧成草乌。”